“可不敢这么说。”

宛春吃了一惊,慌忙撒了花瓣转过身来,这才见得自己身后无故多出几道人影。

宛春赶紧摆手,笑道:“不好,不好,若是出去玩倒罢了,去参加别人的生日未免喧宾夺主,太轻佻了。”

日子如白驹过隙,眨眼又过了两日,余氏果如李岚峰所言,三十日下午就带着季元从苏州回到了旧京。

他们走后,宛春便掩起心思,专一陪着金丽玩了两日。

怪不得自己听见这个名字,会觉得熟悉,原来前生已经从那个人口中听到过了。

翌日一早,才刚吃过早饭没多久,外头就进来通报,说是繁柳二人的车子已经开到铁栅栏那儿了,宛春便和金丽起身,一起相迎到仪门外。

张景侗听罢会心一笑,右手的指尖在掌心里轻轻磨蹭两下,微低下头来。瞧着宛春内里穿了一件纯白的吊带背心,罩着米白的灯笼袖束腰小外套,底下是长及脚踝的灰蓝棉布裙。两只雪白的膀子,如截藕一般露在外面,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项链,越发衬得她肤如脂玉,泛着油光的白,微微透出些许粉红色调,叫人不能别视。

一见宛春,便满面含笑说:“原来又是小姐你呀,这一回可是为了什么呢?”

金丽便笑道:“谁说我们出去了?我听说莲蓉桥那里有喂鱼的,我们是要去莲蓉桥呢。”

彩珠听罢很不同意,便道:“四小姐,不是我要打扰你和表小姐,实在是你的身子娇弱,我们要是不仔细,出了差池,太太回来可没法交代。”

宛春笑了笑,天下间的父母都是这般心思,无时无刻不嘀咕着是否有照应子女不到的地方。抬手将眉毛眼角梳理几番,又听余氏说道:“过几日是你外祖母七十大寿的日子,我原要带了你一块去苏州的,可巧你姑姑家的妹妹不日就要开学了,趁着假期要过来玩几日,就只能留你在家里,带你哥哥去就罢了。上房里我把彩珠一家子留下了,你的奶母和丫头由于你的纵容,都是不管用的,设若你有什么事只管和彩珠说。早起记得吃饭,别来了人玩耍起来就忘了时辰。你在旧京的学业已经结束,问过你父亲的意思,竟是想送你出国去,随着你表哥一块儿学习。这主意虽好,然而你身子薄弱,去了只怕别人照看不周,我倒不十分乐意。只是他如今和你祖父出公差下了南京,也是几日回不来,这事权且放去一边,以后再说吧。你也别把它放心上,该做什么该玩什么都照旧便是了。我这一去也需得十天半个月,你们只管在家里玩,要是出去千万记得找些人跟着,免得街上人多有些闪失。”

宛春在明媚的阳光底,捧了书坐在结满果实的葡萄藤下,家中的佣人娜琳笑嘻嘻的从房里出来,远远的摇着帕子唤她:“四小姐,你怎么又坐在那儿了?大太阳底下晒得,你也不怕热的慌,你的奶母和丫头去哪里躲懒了,也不知道仔细照看你。”

这会子找不见,便不由着急起来道:“这个人……不过是参加校花大赛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任务,怎么就走的那样快?便是走,也该与我们、与寿星说一声呀。”

周围的同学听见,也随她找了一找,都说没看见,就笑着劝了周湘道:“罢么,今儿是密斯柳的生日会,密斯李逃脱的开,密斯柳定然是不能逃的,她们两个不论谁来当这个校花,我们都没有意见。”

周湘听罢,鼻子里极为不赞同的哼了一声,抱臂冷笑着说道:“谁说我是对密斯柳当校花有意见了?我只是觉得她们两个人只在伯仲之间,不单单我们学校选举了为算,也要叫别人看一看,究竟谁才是北地的国民校花。要是每一届的待选者都似密斯李这样逃脱了,岂不是叫南方的人看笑话了?”

她喋喋不休的说着,分明是有些生气的,众人熟知她的脾气,倒不好多言了,只得分头再去找找。

且说楼上柳秉钧的房间里,李季元、赵国栋和赵纯美几个人,并另外两个女伴,正围坐了一圈打小牌,季元与赵国栋对家,柳秉钧与赵纯美对家,另外的两个女伴一个坐在季元身侧,一个坐在柳秉钧身侧,替他两人看牌。

几局打下来,季元连赢了三圈,很是兴致冲冲,便极力撺掇柳秉钧他们打第四圈,就在这时楼下的人找到楼上来,冒昧的推开门笑问道:“三少爷,你见到四小姐了吗?”

季元甩出一张牌,心不在焉回道:“没有见到,她不是在楼下与同学玩了吗?”

那人便道:“楼下并没有看到人,我们还以为四小姐与三少爷你在一起呢。”

季元这才回过神,一把扔了手中的牌,推开椅子问道:“那么大的人,怎么会找不见了?再去找找,我是与她一道来的,若要走,她也必会和我说一声的。”

说的那人连连点头,忙转身下楼告诉众人,楼上也没有宛春的影子。

静语站在大客厅里,只好抚着额头叹气。

繁光耀看她很是为难的样子,就道:“要不我坐了车回静安官邸问一问吧。”

“那还问什么呢?”静语怅怅的舒口气,无奈笑道,“她要是当真这样不声不响的回了静安官邸,那就说明她是极力反对校花大赛一事的,你便是去那里问了,她也不会再回来的。这个倒也没什么,我就怕待会子同学们之间有什么意见,反而于她声名有累。”

繁光耀见她说的在理,也只得弃了去静安官邸的念头,陪着静语在客厅里站着。

大家在外面闹的翻天覆地,却都忘了到大客厅延伸进客卧时独立出来的小休息室去找一找,宛春在里头坐着,又有张曼宜相与聊天,并不知外头的人为了自己上上下下都跑了遍。

张曼宜也是头一回与宛春这样脾性的人打交道,闲聊间看她见识之深,所闻之广,比自己不知高了多少,便很有些自惭形愧,就道:“密斯李,你知道的这么多,简直比我见过的任何同龄女郎都要出色呢。”

宛春唇角微扬,于是笑问她:“六小姐当真如此想么?那么,我比之赵二小姐,如何呢?”

她这话是思虑再三才说出来的,纵然心底里她对于自己如今的权势与外貌都极为自信,然而毕竟面对的是前世的情敌与帮凶,多少还是想从别人那里得些肯定,好以此更加确信罢了。

曼宜不想她拿自己与赵纯美相比,因她与赵纯美交好日久,不能为宛春而贬低了赵纯美,想了一想才笑道:“密斯李与纯美姐是完全两样的人,密斯李喜静,纯美姐喜动,都是极好的女郎,我并不知谁更出色一些。”

宛春闻言,便会意的笑起来,还不曾说什么,就听吱的一声,白漆木门就叫人从外头推开,来人拍了手笑道:“曼宜,你的话越发说的滴水不漏了。”

“五哥……”曼宜不想在话头上被人插嘴进来,很不满意的扭着身子娇嗔一句。

来人正是张景侗,他今日与赵纯美又闹了些不愉快,就没有和秉钧他们呆在楼上打牌,而是下楼四处转悠着,不时与熟悉或不熟悉的女朋友打声招呼。因听见静语他们急着找宛春,只为了那一次在跑马场宛春没有像别的女郎那样,对他假以辞色,故而他一直萦挂在怀,左右也是无事,就自愿帮着找起来。

恰是路过独立休息室的时候,听见了宛春和曼宜的对话声,本该是立即进去的,不想宛春和曼宜聊得话题越来越多,且涉猎内容之深,完全出乎自己的预料,只道自己竟小看了这个李府的四小姐。便很有兴趣的倚在门边,从头到尾听了个够,直至最后宛春问出一句与赵纯美相比如何的话,张景侗才不耐起来,推门打断了他们。

宛春是个很机灵的人儿,见张景侗不早不晚偏在此时进来,且听见了六小姐说的话,推敲之下他必是在外头站住多时了。幸而自己只是谈了谈各地的奇闻,没有说些别的,心里倒也坦荡,就站起来笑道:“想不到今日这样的巧,密斯脱张也找到了这里来,那么就请坐下吧。”

张景侗笑的挥手,却正经道:“密斯李,我劝你要么赶紧离开柳公馆,要么,就赶紧出去会一会你的同学们吧。”

宛春不觉怔住,笑容僵了一僵才道:“密斯脱张为何这么说?”

张景侗道:“你不知,外头的人因不见了你,正满院子找呢,都以为你是回了静安官邸了。这会子你要是走,那也没什么。要是不走,现在出去见了你的同学们,可别叫她们说出什么好话来。”

什么?宛春挑挑眉,满心不解道:“她们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景侗看她这会子还不慌不忙的,不由佩服起她的沉稳来,就笑道:“还不是为了校花大赛的事,待会子舞会就要开始了,她们自然要找你来出场。”

曼宜从旁听见,也一拍手说道:“我几乎差点忘了舞会,怎么样,外头的会场布置好了么?”

“怎么没有布置好?不过是将四围的长条案几撤下,打扫一遍就成。”

屋子里三个人正说着,李季元和赵国栋柳秉钧等人就已循声找了过来,看着宛春他们又是笑又是无奈道:“你们要是找地方休息,好歹与主人通告一声,这样不声不响的,叫人家怎么找去?”

宛春低下头,她不过是想安静一会子,孰料会惹出这么许多事情来。季元的批评倒不算什么,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接下来的舞会了。

只是看在别人眼里,她此时的样子倒真的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季元只说了两句,瞧她神情萎顿,就不忍心再说别的,过来拉着她的手道:“走吧,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宛春随着他的力道,万般无法之下只好跟着他出去。后面赵国栋柳秉钧等人见找着了宛春,心里都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只怕她走开,李季元那个混世魔王又要闹起来,责怪到撺掇举办校花大赛的他二人身上。&!--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