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方才是说错了话,心头也是一紧,也再顾不得挡谁不挡谁了,上前便去抓姚千里的手腕,“是我说错了话,夫人你莫要……”

与端水的丫头一起候着的另一个丫头便就是四儿,忙就接道:“灵姝姐姐,我与她说了,可是她说不敢。”

“这大热的天哪还能受凉,”姚千里笑着拨开他的手,“我是说笑呢。”

正欲给段引臣续水的姚千里闻言忽而一顿,“说来,段大人早先不是带了话来说今日不会过来,怎么半道却又来了,还是恰好在岳相大人问起的时候?”

定国将军夫人一直都是陆姚氏,而非陆段氏,也就是说,不管事实如何,但是明面上说来,这位段大人应该是跟陆府没有任何关系的,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只要一天这事没被点出来,那大家就都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自打娃娃回来以后姚千里的话好像一下子就多了很多,整日里抱着娃娃叨叨,而自从娃娃也会说话以后,姚千里的话就更多了。

在娃娃回来以前,林如烟其实是不大常来这陆府的,一来是没有那么些事情非得要往这里跑不可,二来么,自然也是怕对姚千里的名声不好,林如烟这人是粗中有细,否则估计陆离也不会留他在将军府这么久。

林群芳当初好不容易才将娃娃给夺了过去,既然已经抢走,那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又送回来,想到陆离之前的几次明示暗示,姚千里便知这其中陆离必然是使了手段的,逼得林群芳不得不放手……

岳青青抬头发现陆离正要离开连忙上前将人拦住,听到周围人口中不时爆出的“发疯”、“伤人”、“可惜”之类的词便就舒眉笑了起来,向前倾了倾,侧脸去看姚千里,“将军,夫人这是怎么了,怎生连将军都伤了。”

可是不知为何,陆离不但没有松缓,眼神反倒更是深邃,定定的看着姚千里许久,忽而上前,一揽手便将姚千里揽到了怀里,“夫人。”

“大人若是早就看出了破绽,那便猜猜挑起府上萧墙之祸的那人又是几时将这破绽看出来的?”陆离扯了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又或者,大人以为在这都城内大人的手段当真已经如此了得,连堂堂右相大人也堪破不得?”

姚千里脚下顿住,原来是有客在,她自然不会在有外人的时候无礼做派驳了陆离的颜面,便就转身欲离开。

陆离也抿唇回头看了那富丽堂皇的皇宫一眼,“我也不喜你来这里。”

陆临中看了看那内侍,内侍很识趣的退开几步,转脸去看陆府那座在都城里小有名气的假山,据说是先皇特意为了幼时的陆离修建的。

天宗帝那里一直也没什么动静,好像完全的把段家把段引袖都过去了。

再后来,岳家便有了两位夫人,大夫人二夫人本是亲生姐妹,可却是水火不容。

早就说林如烟其实并不是没有大脑的人,否则在白云县时候那么张扬的一个人,到了都城怎么会一下子就收敛。

“不要紧不要紧,”林如烟摆摆手,而后又指着杜子晦身后的几个披青挂紫的小厮模样的人道:“刚才有个王八羔子使脚绊我,老子磕了一跟头,不是打的。”

“忧思过重。”看了姚千里一眼,又道:“过重忧思。”

林群芳在她的笑里愣了一愣,“我以为你此生都不会再找我。”

肖媚娘本名就叫肖媚娘,很引人遐想的一个名字,不单是名字,肖媚娘的身份也很引人遐想,因为整个都城,除了定王爷没人知道肖媚娘的身份……或许,连定王爷也并不知晓。

三月的天,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候,寒风褪尽春意来,柳枝绕青梅,连人都要比冬日里欢快许多,笑起来也比寒天里暖了许多,可是今日这定王府,这寿宴上,却随着当今皇帝不知何时骤然冷下来且越来越冷的面色而刮起了簌簌寒风,直逼得人情不自禁的打起了寒噤。

陆离举杯饮下,“谢过。”

姚千里一窒,似乎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就那样瞪着眼不解的望着他。

“夫人不必如此生分,我与陆将军也算是旧识,我们自也当亲近些。”又看了看姚千里,忽而微微一叹,面似有凄色,道:“雁比她凶三分,水比她柔三分,花比她娇三分,月又比她冷三分……难怪有传言说,定国将军是十年等红颜。”

姚千里并未怪罪,她素来不会去计较这些,不过也没有立马去换衣裳,只看了看袖子上的墨迹便埋首继续写字,等字写好才起了身。

姚千里顿了顿,而后上前站到了他身侧去。

又是一阵惊呼声,姚千里头上盖着红盖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心中却是一颤,脚下便也顿了一顿,陆离在她头顶出声,“莫怕,跟着我走便是。”

直到有脚步声传来,只听那脚步声姚千里便知来人是陆习润,急而不乱,而能让陆习润都急的时候,必然已经非是等闲寻常之事。

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缩在榻里,在秋风中咳作了一团。

“你怎知这些树叶都是母的?”却是段引臣悠悠言道。

段引臣自在挣扎,面上的怒色早已被苦色替代,而后一狠,似是终于下了决定,只是还未来得及表态,却被林如烟抢了先去,“陆将军要如我之前一般,再娶千里一回?”

……

段引臣沉吟一声,却未有多大惊色,大约是早已经料到,看了看他们从将军府里带出的药量,道:“我们得快些出城去。”

无赖冷冷一笑,“我本已是罪臣逃犯,再沦为匪贼又如何,哪处有好药好汤我便盗至何处!”若是细听,这番话中又何缺酸苦。

第二句,便是道:“可有将夫人也接过来,那里现在不安全。”

天气挺热,此时方才未时当正时候,艳阳正烈,虽然几个人是在树下站着,可是脚下的地早就被烤烫了,时不时吹来的一阵风也如火风一般,丝毫不起作用,这么一会儿下来,几人都已经是一头的汗,陆临封便道要去屋里坐着。

陆离拘身告罪,“前日犯了些错处,家母令其闭门,同时抄写我陆氏家规……”

姚千里悠悠一叹,“难怪我爹总说官者,假也,虚也,互欺也,他早已疲于应付,若再不脱身,怕戴在脸上的那层假皮都快要摘不下了。”

姚千里微微一滞,而后便苦涩的笑了,却并未去应无赖的话,只是心中明了,她如今哪有什么身份可言,要么是一个弃妇,要么便就是罪臣之女待死之身,又有哪里比得上丞相千金……

陆离上前将姚千里面前的那半扇窗户关上,一面道:“夫人可曾想到,若是段引臣已经深陷险处,那在他身边的娃儿又将如何?”

有鸟儿在树上焦躁的叫,在枝叶里面蹦跶不安,似乎是丢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想要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