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烟错愕,“回哪处去?”

众人应诺。

其实林如烟也受了伤,不过并不严重,只是皮外伤,用他的话说,“锱铢蝼蚁伤事耳,安能撼我堂堂男儿!”

陆离身后似乎有人护住了他,姚千里努力的去看,发现那人竟然是灵姝,原来刚才她看到的那个身影便就是灵姝,原来灵姝还有功夫……

姚千里也笑,掩了唇,对着女娃娃弯眉而笑。

她在将军府的地位一直有些奇怪,下人都拿她当主子,可是她自己却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客居者,下人的粗活下人不敢让她干,别的事情她也不敢擅自插手,故而她闲暇的时候最是多,难得陆离给她找点事情,这些天她便几乎是一天到晚的在抄家规。

陆离却忽而冷冷一笑,起身走到了林群芳面前,又看了眼他带来的东西,锦华绫罗,朱玉窜珠,都是上乘的东西,看来还是花了些心思的。陆离走上前,伸手去摆弄那些物事,送礼的人还没走,这样做自是很无礼的,可是他却做得随意,好像本就该如此,一面翻弄一面道:“王大人客气了,只是我府中那人喜好有些怪异,等闲之物皆看不上,若是硬拿给了她,怕是要冲我发脾气。”

她早就想好了的,既然段引臣跟段引袖不能再有,那这“兄妹”便也还是不在的好,而且,她总觉得自己跟段引袖依旧是两个人,她怕自己不能以段引袖一样的程度去面对无赖,既然如此,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去破坏,还不如如以往般自在些。

灵姝撇撇嘴转身离开,一面暗自嘀咕:“明明两个人都在,却偏要自个儿跟自个儿下……”

陆离嗯了一声,却未去叫姚千里,转而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翻开了手里的书,而后竟是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林如烟的怒气犹在,懊恼又恶狠狠地咬牙道:“再有下回,老子必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双手合执一杯酒,举于面前,附温文一笑,“一杯,敬天下所有数载寒窗终得苦尽甘来,金榜题名男儿汉。”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难听,不过意思也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众人看姚千里的眼神已经明显的变作了嫌恶,饶是姚千里再迟钝,到现在也已经反应了过来——林群芳在造谣,他在当众造谣辱骂她!

恍惚间,周围的气氛好似有些不对,一抬头却发现众人竟都在望着她,或者是在她与陆离的身上游离,不禁哑然,不过她来之前大抵也预料到一些了,陆离尚无妻室,那些达官贵人们哪个是等闲之辈,此间由她开了头例,他们做事的要领怕也是要有些相应的变动了。

今日是天宗七年,七月初七。

“记得……”姚千里心中忽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将军说我乃侍妾……”

却说这位八公主闺名乃商锦习,长得是貌若天仙,又素喜一身红装,更是显得她娇艳非凡,自小便美名远播,大昭上下都知道这锦习公主,连朗周两国都有其传言。又有人说这八公主是大昭皇帝最最疼宠的一位公主,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比皇子们都还要得宠,故而这公主的脾性便不大好,而且大昭皇帝又有些太宠这位公主了,待其到了适婚年龄,竟然任由她自己左挑右拣的去选夫婿,这一选选了好几年都没选出个结果来,如今商锦习已年近二十,却还是待字闺中,直至前不久,被天宗帝朗都玺接到了朗国来。

姚千里心道你没杀他,他回去定然是个生不如死,你还当你是做了善事不成,可是嘴上却不敢这样说,敛了敛心神,道:“将军莫要误会,我只是在想将军方才问我那句话的用意是何。”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拧着眉,自己陷到了沉思中去。

“林夫人!”

灵姝手里的锦盒被撞飞,也顾不得跌倒的时候擦伤的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四下里的找锦盒。

灵姝凑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道:“夫人,你待会儿要小心些,那人……”

“上回陆由说这话的时候恰好被将军听到,将军也未作责罚,还夸他近来做事做的好。”陆由是这府上的护院。

不知哪来的一片树叶卷啊卷的卷到了姚千里的脸上去,她才终于发现了眼下的情形,不由微微一滞,继而道:“民妇谢将军恩典。”

她也确实是打算逃了,可是一下马车就看到陆离正站在她的车前候着,见她掀开了车帘,陆离便又上前了两步,道:“林夫人,这便是我将军府。”

姚千里这么胡乱想着的时候马车又狠狠颠了一下,陆离手上一紧,将她护得更紧,姚千里抬起头来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颚,她忽而有些想不明白,不明白陆离为什么要这样护着她,他明明是看不起她的,在白云山的时候,他眼中的鄙夷那么明显。

姚千里一直都没醒,陆离就一直坐在离床不远的桌案边看书,时不时的朝姚千里看上一眼,眼中满是担心焦躁之态,裘百态便越发觉得自己此行之明智,这女子果然是陆大将军上了心的……

“下去领二十个板子。”

第二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再过午时,姚千里懒懒的眯着眼,极不走心的看着手里半天都没翻页的书,她许久不曾这么懒散过,或许是潜意识里便知道她现在无论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的,便干脆选择了逃避,索性不闻不问,即便睡梦中惊醒了不知多少次,但只要能再入梦,她就继续睡着。

陆离都走到了牢房里头,又将这间牢来来回回看了三遍之后姚千里还没醒透,她每每起床的时候看起来都有些呆,不像是平时,虽然看起来一样无害,可却让人不敢看轻。

林如烟右边的眉毛跳了那么一下,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姚千里,“千里,你不是说……”林如烟突然顿住,看着姚千里的目光里又充满了愧疚。

虽然这事最后是不了了之了,可是依旧轰动了全都城。据说宗正大人知道这事的时候正在丞相府上喝茶,气得当场就摔了杯子,回去狠狠给了一顿家法,打的小姐十来天都没下得了床,老夫人直在家中抹泪。

林如烟粗粗喘了口气,走到陆离跟前,道:“你就是头儿?”

林如烟在凳子上坐下,略有些局促的样子,“你又钻到床底下是……有何贵干?”他说的小心翼翼,尤其那最好四个字,斟酌了好半晌。

姚千里心头一酸,将娃儿紧紧搂到怀中,一手轻轻给他擦金豆,口中轻道:“寅儿莫哭了,是娘亲的不是,娘亲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

有的人生来就会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而最能震慑人心的无外乎两种,一是强大的盛气凌人,一是温润的让人如沐春风。而眼前这人,姚千里却一时看不出当属哪一种,明明儒气的很,却又让人不敢轻易去靠近……

姚千里时常抱着娃娃坐在家里发呆,远远的看到无赖来了就迅速的锁上门,装成不在家的样子,任无赖怎么喊门也不应,等无赖走了,姚千里便又开了窗去看他的背影,一面对着娃娃喃喃而语:“寅儿寅儿,等过了年,我们就去找回你爹爹……”

父不在,名不得取,姚千里便先取了个小名,因娃儿诞于寅时,故唤作“寅儿”。

戎装男子面无异色的俯下身来,轻声唤道:“这位夫人。”

那无赖的脚下顿了一顿,却未停下,继续往前走。

上回刘嫂果然是把姚千里拿银子救无赖的事说得人尽皆知了,村人已经有了些闲言碎语,林群芳第二天回去的时候就不怎么高兴,酸腐秀才么,别扭的很,什么也不说,只是挂着脸。

……

姚千里头上的红盖头也在推推搡搡中被弄掉,新娘面出,却顾不得其他,只一心寻找自己的红盖头,是谁总在耳边说,“红盖头红盖头,盖了俏姑娘,一盖便一生,白首不相负……”&!--over--&&div&

陆离轻轻放下茶盏,淡淡一笑,道:“大哥,圣旨在此,如何做假,你莫要再说些大逆的话。”

陆临熹原本就有些黝黑的面上立时一阵涨红,噎了半晌,方才又道:“总之这桩婚事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