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著,他做出乾杯的姿势,休尔也轻轻的歪了歪杯子以示回应,不过,他发现有人在凝视著自己,这次不是肖像而是马克西米安,一慌之下勿促的咽下口中的酒。

拉蒙的来访带给休尔不祥的预感,遭到两人凌辱的记忆也同时浮上脑际。

热流自体内窜升上来。

他比任何人都深刻地体会到,伴随著孤独而产生的寂寞与悲痛,直到今天他都害怕那种感觉。

被囚禁对他而言并不是新鲜事——但,现在却不同了。

呵呵呵…马克西米安笑了。

休尔坐在离马克西米安有一段距离的窗边躺椅上。

虽然知道迷路了,还是继续往前走的休尔,突然发现脚下的地毯,虽然已经褪色、磨损,但上面绣的图案,似乎都是有意义的。

过去隐藏在马克西米安内心深处的怜悯,此时已被掀去了覆盖在上面的薄皮,转变成他自己也无从解释的情愫…

住……手!

然而马克西米安渴望看到的是,休尔在屈辱下战栗,痛苦得全身肌肤都都变得苍白、辗转呻吟的模样。

只要你在这座塔上的一天,就无法支配时间,不过……

休尔失去血色的身躯激烈地颤抖著。

眼前的肉体,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却同时兼具两性的特征。

他虚幌一招,让男人们以为他想逃往湖的那边,却抢在马克西米安他们前面,调转方向往别的地方逃去。

要平息国民的愤怒,并且镇压住与革命派联手的贵族们,最重要的是陛下的诚心……

马克西米安按著被踢的肚子蹲在地上,休尔圣将军用一双燃烧著熊熊烈火的瞳眸,瞪著眼前的男人。

休尔圣将军眼见会议已完全转变成宴席,于是悄悄离席,王弟迪兰也跟在他後面追出了黎明之厅。

一瞬间,马克西米安疯狂的叫了起来。

十一月雾月

休尔和马克西米安之间,自始至终,都没有交过一言片语。

就连配合这场面的礼貌性临别寒暄,两人也不曾启口。

他们彼此都认定,再也没有相逢的一天了。

这样好吗?

目送著离去的黑马车,一直站在马克西米安身後的鲁本斯这样问他。

倚靠在窗边的马克西米安.罗兰德,为了让这位自己唯一的支持者,忠实的老管家闭上嘴巴,一拳重重的打在石壁上。

我又能做什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清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休尔坐上了有护卫随行的马车,被带往在革命的暴动之下,遭到破坏的城镇街市,至今仍满目疮痍的成都,过去属于葛斯特弗四世的艾斯德里城。

半带著护卫的意义、像个人犯般地被簇拥著进入大门的他,明白过去绚烂一时,宫廷人士笑语不绝的城内,已因为战伐的洗礼而成了一片静穆。

再看不到四处放养的白孔雀,也找不著装扮入时的贵妇人们的情影。

但是,通过『黎明之厅』的休尔看见了聚集在那里,以强烈的意志想重整这个国家的人们。

有著高瞻远见之反国王派的高阶贵族们、过去因为阶级低下,无法进入宫中走动的低贾贝族子弟、僧侣、赞同革命的将军们、还有一群衣著朴素,然则从未见过的男人们,都聚齐一堂。

他想起人家曾说过,刚发展的国民会议是以投票选出传达国民意见的代表,又看了他们一眼。

而身为国民代表的那群人,也在休尔经过时,睁大了眼睛。

看惯闲花野草的他们,还是首次看到如此高洁的花,不禁为休尔的倾城艳姿看得目眩神迷。

相同的,认识休尔的人、或是以前排斥他的贵族们,也因为能够不失去他那份压倒群芳无与伦比的美丽,重新感谢神的恩宠。

满帘的花也及不上这朵宛如绽放在月下的白百合。

休尔.亚洛.艾雷欧尔,就在这一瞬间征服了在场所有的人士。

特别是他那神秘的眼眸颜色,给人们留下强烈的印象。

深邃、灵动,以湖底最冰洁的绿凝聚而成的眼瞳。

不久,七岁的国王约瑟夫一世,在圣司教的陪伴下,穿过掌握改革後国家大权的这些人们,坐上了国王的宝座。休尔在他的面前跪下,被迫就著起好的三个条约护誓。

第一、终生不踏出艾雷欧尔的领地一步。

第二、不娶妻。

第三、不生子。

这是为了要让公爵家在休尔这一代断绝。

当然,休尔并没有异议,一切进行得非常顺遂。

藉此,他也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国家正在排除奢靡烦复的宫廷礼仪,开始制订新的礼法。一个充满浪漫的、虚饰的时代结束了,人们开始醒悟要面对现实。

当天之内,休尔就被移往艾雷欧尔北方,地处偏远的基多离宫。

在领地内过著严谨的生活,就是新政府给予休尔的处置。

在听到基多的名字时,休尔就领悟到这是自己注定无法躲避的命运。

在拉蒙与达尔里两大将军的随行下,来到基多的休尔,首先受到久雷欧尔领民代表的欢迎,在他们的面前再次重读那三条誓约,并署名。

领民的代表,是位叫瑟利姆的壮年男人,他虽然自称是艾雷欧尔的领事,对休尔却十分恭敬地行使属下之礼。

休尔了解到,自己与约瑟夫一世一样,是个名义上君临领地,却毫无统治责权的领主。

接受这一点,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困难。

与外界隔绝的基多,休尔度过童年大半时光的离宫,虽然重新翻修整饰过,四周依然围著高耸的墙,背後坐落著一片阴气蓊郁的森林。

原本就高的围墙又加高一些,唯一的出入口更是重门深锁,还新建了一楝让守门人住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