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她低声吟着,轻颤的长睫在脸上投下了两弯淡淡的阴影。

“那还用说,”身侧的宫女紫琼把一副红宝石鑲花耳环戴到梅雪霁的耳垂上:“我看九天的仙子也不过如此了吧?难怪万岁爷圣眷至深。”她说着,用手捂了嘴轻轻地笑着。

梅雪霁依旧酣畅地游着,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放归大海的鱼儿一般的自由自在。她的泳技不错,在夏日的泳池里,她最喜欢的就是和林丹一起玩潜水捉迷藏的游戏。蒙上眼睛,在泳池中四处游动,不管林丹躲到哪里,都会被她捉到……

“你是朕的。莫说三年,朕这一生都不会放手。”

梅雪霁把脸贴着他胸口,听着他怦然的心跳,心里恍惚着…。。是他吗?齐天弛——那个曾和她一起骑马出逃、在她唇边留下一吻的齐天弛真的就立在她面前吗?曾以为入宫之后,这个人就彻底地从她的生命中消逝了,谁知今日竟然能在宫中与他再见……也许,这一切只是幻象?

两滴温热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软榻边喜鹊闹梅的锦缎被角上,瞬间匀开了一大片。蓦地,她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紧紧地箍住了。

齐云灏端坐在龙椅之上,望着金殿上两个争执不休的大臣,脸上漫过了深深的无奈——又来了,又来了!这两个朝廷的重臣每次一碰面就变成了两只相互撕咬的狗,苦苦纠斗、互不相让,让他这个做皇帝的左右为难。

梅雪霁吐了吐舌头:“不得了,碧泱姐姐生气了。我得赶紧回去取上姐姐要的东西,亲自送来给姐姐赔罪。”说着,拉起莞柔公主嘻笑着跑开了。

“是吗?”得到皇帝的嘉赏,容妃甜美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情:“那今后臣妾愿日日为陛下下厨。”

齐云灏回头狠狠地盯了刘谦益一眼,刘谦益自觉莽撞,被皇上脸上的怒意吓得浑身发颤,“咕咚”一声也跪倒在地上。

原来她的离家出走,是为了他——为了他这个不知道有多大年纪的“财主叔叔”!呵呵,他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自从昨晚听了柳院判捎回的消息后,他的一颗心就被莫名其妙地悬在了半空——“亲事需待和其妹商议之后方可定夺。”那么,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子到底会有怎样的表态呢?是欣然接受,还是……。

此时此刻,同样温柔的银色月光也洒进了梅府,洒在了一个同样无眠的人儿身上。她的头微扬着,秀美的脸庞在月光下如同细洁的白瓷一般闪烁着莹光。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脸上投下了两道浓密的阴影。她一手拖腮,一手执笔在雪浪笺上胡乱地写着。

“霁儿,站住!”他微喘着停下脚步。

那粉衣的少女没有回头,并不知道身后有两双倾慕的眼睛停驻在她的身上。此刻,她正着急地招手呼唤伏在树上的侍女下来。而她的侍女侍琴却正努力地伸手去够挂在前方树梢上的一个桃花纸风筝。纤细的樱花树枝看来承受不了她的重量,在那里微微振颤着,引得更多的花瓣缤纷而下。

落地窗外映出了点点灯光,庭院中花木的轮廓渐渐依稀,终于变成了一团团的斑驳的黑影。博物馆关门的时间到了。工作人员匆匆扫视了一眼展馆四周,伸手熄灭了天花板上的大灯,只留下四角上的几盏小射灯依旧吐着微光。

明琪轻轻勒住了缰绳,低头道:“是,梅主子。”

马车速度骤然放缓,车内的颠簸也小了许多。梅雪霁回到座位上坐好,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掌心早已被汗水沁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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鳌鱼脱却金钩去(二)

“小姐,咱们能过的了这一关吗?”侍琴攥紧了她的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一定能。”梅雪霁望着她努力裂开嘴一笑:“莞柔公主已经为咱们弄来了出宫的腰牌,到时候,就看它了……。”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腰牌,紧紧地捏在手中。腰牌上镏金的雕纹在昏暗的马车中熠熠生辉。

近日来朝廷接连收到陇西一带官员的奏报,说是当地遭遇了百年未遇的大旱。数月以来,颗雨未下,庄稼尽数旱死,农民流离失所,大批灾民正在往京城迁徙。

这个消息搅得齐云灏食不下咽、卧不安寝,连兴致勃勃要着手筹办的封后大典都被暂时搁置了。每日卯时即起上朝,与群臣商议赈灾事宜,一直忙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掬月宫。在她颊边匆匆一吻便顾自堕入深沉的梦乡。

今日一大早,他带着文武百官前往圜丘郊祀乞雨。按照天启王朝的规矩,郊祀前君王本人必需在圜丘的斋宫斋戒沐浴整整三天三夜。在这期间戒除一切荤腥、宴乐和酒色。所以,她和所有的后宫嫔妃一样,被留在了宫中。

听到这个消息,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是天助我也!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她兴奋不已地去找莞柔公主商议,出乎她的意料,莞柔公主早已为她准备好了一切——两套合身的太监服饰、出宫的腰牌,还有一辆马车……。

“站住!”一声呼喝打断了她的神思。她的心怦然一跳,和侍琴互握的手握得更紧了。

明琪勒住了马车,故作倨傲地挺身端坐着,眉眼中透着三分不耐:“咱家是翔鹜宫的总管明公公,奉了莞柔公主之命前往宫外采办太妃娘娘的生辰贺礼。哪个不晓事的敢拦咱家的马车,若是误了殿下的事谁来担承?”

守门的侍卫微微一愣,随即陪笑道:“明公公莫怪,小的也是例行公事,马上就完。”说着,走上前来,掀开了青布的车帷。

车内的昏暗霎时一扫而空,侍卫手持的长矛在阳光下反射着强光,几乎刺痛了梅雪霁的双眼。

“小……”侍琴低呼着向她靠拢,梅雪霁拼命按捺住快要夺腔而出的心跳,抓住她的手使劲地摇了摇。

那侍卫细细打量了她们一眼,对梅雪霁秀美异常的相貌大感好奇:“这两人是谁?”

不等明琪答话,梅雪霁赶紧陪笑着站起身来,亮了亮手中的腰牌道:“我们是新入宫的小黄门,跟着明公公出去办差。”

“是啊,他们没经过世面,咱家带他们出宫历练历练。”明琪在一旁附和。

那侍卫依旧死死地盯着梅雪霁的脸,神色间带着几分狐疑:“刚入宫的?我怎么从未见过?”

正在纠缠间,忽听一阵铠甲声响,又有一位年长一些的侍卫匆匆赶来。

鳌鱼脱却金钩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