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我们将军叫我跟你说前面有温泉。”

她立即从堆山的书卷里抽出几本书。

因此,当正在看兵书的樊大姊看到出现在她营帐的么弟时,不禁挑眉。要不是战锣没响,她真会以为有敌人攻打上门,不然避她如蛇蝎的么弟可不会主动找她。

向来正直威武,英勇果敢,被称为不败战神的樊将军

难怪殷墨璃总是对他若即若离,难怪他说要娶她,她总不给肯定的答案,难怪……他一直觉得即使紧紧抱着她,可她仍离他好远。

殷墨璃极力忽略那灼热受伤的目光,收紧的指尖陷入肉里,神色平静地朝太君道:“太君无须多礼,当年若不是太君,我哪还有命能站在这里。”

当年是太君提议将病弱的她送进百鬼谷,排外的百鬼谷从来不接受外人,若不是曾欠樊家太君一份情,根本不会让她进谷。

虽然她现在的模样和年幼时相差甚多,可老太君仍一眼就认出来,当年女娃即使病重,仍不掩那无瑕容貌,那样的绝色,看过一眼的人就绝不会忘记。

“公主言重了,这是臣应该做的。”老太君笑道,然后严厉地看着曾孙,“玉麒,还不快为方才的失礼向公主道歉!”

樊玉麒握紧拳,愤怒地瞪着殷墨璃,头一次违抗老太君的话。“不!我不道歉!”

“放肆!”老太君手中龙杖重重击地。

“玉麒你做什么!”杜明轩斥责儿子。他是樊春雨招赘的夫婿,夫妻恩爱,生下樊玉麒这唯一的儿子,夫妻俩对儿子向来疼爱,樊玉麒也从来不让他们操心,可没想到向来懂事的儿子竟会有忤逆长辈的一天。“不准违抗老太君,快道歉!”这混小子是忘了从小教他的,永远不得违逆家里的女人吗?

樊玉麒仍固执地看着殷墨璃,坚定道:“不!我没有错,为何要道歉?殷墨璃,你说,我该向你道歉吗?”

“玉麒!怎么可以直呼公主名字!”樊春雨轻斥,看着儿子发红的眼眶,她心里又急又心疼,却也不得不逼他。

殷墨璃是当今长公主,他们一定要樊玉麒认清这点。

殷墨璃怎会不知樊家人的目的,她看着樊玉麒,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正欲开口时,皇城的羽林军突然闯进来,齐齐向她跪下。

“羽林军统领刘尉参见长公主,臣奉君上之命,特来迎长公主回宫!”

殷墨璃无视进来的羽林军,她走向樊玉麒,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刘尉朝老太君行礼后,随即率领属下跟上。

樊玉麒站在原地,神色阴沉不定,乌黑的眸深沉的让人看不清思绪,脑海回荡着殷墨璃在他耳边说的话……

樊玉麒,你,还能坚持吗?

樊家祖训第一条,不是忠孝仁义、精忠报国,而是……樊家子弟永远不得与皇族成亲。

樊家先祖知道功高震主的下场,即使樊家对国君忠心,可樊家所握权力愈大,得到的民心愈盛,也就更让国君不安。

对樊家而言,皇帝是需戒惧谨慎的龙,对皇帝来说,樊家却也是一头随时会反扑的虎。

即使这头虎目前忠心耿耿,可难保哪天不会露出獠牙,有这头沉睡的猛虎在,雪寻国历代皇帝永远心头难安。

可是这头猛虎他们却动不得,不只是因为樊家历来功绩,还有樊家人个个自律,不贪不妄不仗势欺人,名声好到让皇帝根本抓不到樊家的把柄。

再说皇帝不得不承认,因为有樊家,雪寻国才能维持三大国的优势。因为樊家军,各国都不敢轻易来犯。

不是没想过培养其他将士取代樊家,可樊家根基已深,加上樊家人确实个个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就算是女人,在沙场上,也完全不输给男人。

可樊家愈优秀,帝心愈不安。

樊家先祖为了保护樊家子弟,曾向先皇发誓,樊家永远不会与皇家成亲,不会让樊家人沾上皇家血缘,不会让樊家拥有和那座龙位一丁点关系,若违此誓言,樊家诛九族!

而这个誓约,签署在皇旨上,层封在只有历任皇帝知道的地方,即使经过百年岁月,没人忘记这个誓约,还有那道掐着樊家性命的皇旨。

殷墨璃知道,樊家人绝对不会让樊玉麒娶她,樊家一定认为这是皇家的阴谋,皇家已经容不下樊家。

身为樊家人,他会怎么做呢?

“樊玉麒!樊玉麒!”尖锐的声音响起,金色鸟笼里的鹦哥踩在横干上来回走着。鹦哥的头是黑的,全身都是绿色羽毛,只有肚腹中间一团黄,赤红的嘴,黑色小眼珠滴溜溜的。

自从主人回来后,它最常听到主人默念这三个字。

“樊玉麒!樊玉麒!思、思、思……”弯着脑袋,它一时想不起来。

“思念折磨人。”一道清朗的男声接过话。

“思念折磨人,思念折磨人。”绿色的鹦哥开始兴奋重复,“樊玉麒,思念折磨人,思……”

受不了鹦哥的吵,殷墨璃不悦地瞪过去,“闭嘴。”

鹦哥吓得在笼子里乱飞。“怕怕、怕怕!”然后用翅膀遮住脑袋,却又偷偷地探眼瞄主人。

“哈哈!”帝逐苍被鹦哥逗人的样子惹得大笑,清俊的模样跟殷墨璃的艳丽完全不同,笑容明朗,看起来像个天真的富家公子哥儿。“皇姊,你这只鹦哥还真通人性。”

殷墨璃躺在榻上,绛色曲裾金绣纱裙华丽尊贵,黑如丝绸的墨发只用红玉琉璃钗松松半挽,面对君上,她只淡淡瞄一眼,不起身相迎。

雪寻国,只有君上才能冠上帝姓,而殷这个姓氏是她父君的姓,雪寻国前任君上是女皇,而且后宫只有一位男后,女皇只生下两名孩子,就是殷墨璃和帝逐苍。

原本皇位该是属于殷墨璃的,她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三岁就识字,因为体弱不能乱走,她几乎都待在房里看书,对于权术、帝王学,她六岁那年就明了娴熟。

只是在她九岁离宫那年,她就摘下“帝”姓,她对那个位子、对当皇帝没有一点兴趣。

病弱的她自小就只能待在房里,只能从窗户看着外头,这座皇宫对她而言就像个牢笼,当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决定,她不想再回到牢笼里。

因此,皇帝这个位置,很自然的落到当时年幼且完全不能反抗的帝逐苍身上。

对殷墨璃的无礼,帝逐苍丝毫不以为意。自家人嘛,又没外人在,没必要遵守那些繁琐的规矩。

帝逐苍径自落坐,端起几上的茶水抿一口。“嗯……好久没喝皇姊煮的茶了,味道还是这么好。”

殷墨璃拈块糕点入口,淡淡地看着多年未见的弟弟。他看似轻佻不正经,可眉宇间隐隐透着帝王的凌厉,看来登上帝位几年,她这个弟弟长大不少,已经像个国君了。

不过此刻弟弟脸上的笑容看在心情正阴郁的她眼里,很是刺眼。“看来你心情很好?”

“当然。”帝逐苍撑着颊,也跟着塞块糕点。“难得皇姊回来,当然高兴。怎样?难道看到弟弟我,皇姊你不开心吗?”

殷墨璃轻哼,根本不信他的话,她哪里不知道帝逐苍是在幸灾乐祸。“我想你是为樊家的事高兴吧?”

“咦?”帝逐苍一脸惊讶。“有这么明显吗?”

殷墨璃懒得理会他的装傻,拿块翠玉芙蓉糕,起身走向鹦哥,打开笼子,鹦哥立即跳出来,低头啄着糕点。

看着神色平静的皇姊,帝逐苍摇头轻啧,“我想樊家现在一定鸡飞狗跳,认为我们皇家心怀不轨。皇姊,他们不会让樊玉麒跟你在一起的,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我想搞不好没多久,樊家就会传出樊玉麒的喜讯。”这不是不可能。

对于樊家这头沉睡的猛虎,身为君玉,帝逐苍不是不介意,不过诛九族……他又不是头壳坏了,少了樊家,东西南北四道关隘该怎么办?这四道重关可都是樊家人镇守,少了樊家,国防一定危急。他当然懂轻重,他可还得靠樊家帮他护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