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叶青还算是比较稳重的了,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自己在周安县的发现汇报上去,否则的话,这案子恐怕就跟周安县没什么关系了,破获之后,功劳没有,但责任肯定都是周安县的,尤其是公安机关,将承受极大的压力。

张枫的车刚停下,江振与方晓便小跑着迎了过来,张枫也不客气,打开车门,让两人帮着把大礼花抬到烧烤摊前面摆好,然后才过来向二舅二舅妈问好,说上几句吉利话儿,那边方晓便将礼花给点燃了,登时漫天烟花,将无数人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叶青摇摇头,严格说起来,她也算是来自周家内部的人员,因为所处部门特殊的缘故,了解很多夏天鹏都不知道的东西,前段时间发生在周晓筠身上的事情,叶青虽然不能说是了若指掌,但内幕还是知道一些的,“您怀疑大公子?”

张枫目光在叶青面上一转:“我为了政绩?”顿了顿又道:“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去找线索?跑这儿耀武扬威来了,行,你这尊神我请不起总行了吧,没有你我们照样破这宗案子,咱各走各的路好了,不过,要是因为你泄密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张枫一怔,道:“这么快就出院?不是说再修养几天么?”

张枫道:“暂时还不知道,过两天再说吧。”没有结果之前,说啥也是白搭。

张枫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点燃一支慢慢的吸了起来,对于那天发生在车库的事情他其实早就一清二楚,但还有一些细节比较含糊,比如罗庭峰,他是看着罗庭峰与刘舒那天是同进同出的,为何后来会没有罗庭峰的任何罪证,仿佛整件事当中就有他什么事似的。

不过周晓筠介绍叶青的时候,张枫心里那点儿担忧很快就消失了。

客厅里面,夏天鹏将一叠文件放在张枫面前,全都是樱花歌舞厅与芳草地两家娱乐城整理出来的材料,“张局,凌晨抓的人当中,涉及不少政府人员,虽然级别都不太高,但身后的关系却纷杂繁复,咱们县公安局就是个筛子,还不到中午,就有不少电话打到了局里。”

挂了电话后不到五分钟,夏天鹏便推门进来,满脸的羞惭,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张枫开口了,之前的保证言犹在耳,才几个小时的工夫,自己就把事儿办砸了,夏天鹏的脸面都丢光了,心里把手下那帮孙子恨得,牙根儿都要咬碎了。

孔令珊道:“你妈我也是医生,不比你知道得少,有些人情世故却是不能疏忽的。”

“江振从劳改犯里面保了一名女犯人出来,用作自己的线人,这个线人名叫刘宝红,那些收保护费的人就是刘宝红的手下,刘宝红通过收保护费、设赌场为江振敛财,同时还充当江振的情妇,在周安县地下势力当中也算一个人物,”夏天鹏并没有说什么具体的事例,就是把了解到的情况跟张枫进行了很简要的汇报,这些资料其实并不难获得。

孔令军疯了,尽管双手被铐,仍然肩膀用力,一个翻滚将妻子压到身下,然后躺在地上双脚连环踢出去,将距离最近的两个公安踹翻,嘶吼一声就要趁机翻身站起来,却不料身后又冲上来一个公安,用警棍一下子就砸在孔令军的脑袋上。

前来收取保护费的一共有五个人,站在最前面俩,刚一出手,其中一人身上就插了一圈的钢签子,发出一声惨呼后便没有了声音,另一个领头的被人一拳就砸得满地翻滚,血染浑身,剩下的三个人立时就傻了,也不知道跑,呆愣愣的站在那儿浑身发抖。

刘宝红的名号在小夜市,那就是一个传说,其实不光是小夜市,只要是街面上混的,不知道刘宝红名号的不是新来的就是脑子进水有问题的。

种种因素加起来,就形成了周安县这么一种奇怪的潜规则,缉毒工作是直接向局长或者是政法委书记汇报的,但却受常务副局长分管,县长与政法委书记掌握缉毒队的实权和分润的灰色收入,但却不必为缉毒队承当责任,一旦有过错,责任都是分管领导的。

张枫笑了起来:“添啥麻烦,是我沾光了才对,哦,二舅,这是给你办来的营业执照,其他东西没人问就算了,等有人查问再说,烤肉摊位也弄好了,就在大十字东南角,小夜市最北边的位置,算是最好的地方了,而且是固定摊位,不用按时重排。”

张枫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说出自己心底一闪而过的念头,接下来的两三年里,海南将成为全国的投资热土,房地产风起云涌,是一次难得的大机遇,但张枫如今可是囊中羞涩,全部财产加起来不过才几百块,这样的机会也只能任其从指缝中溜走。

“说说你对周安县的印象吧。”张枫深深的吸了一口,让香醇的烟雾在肺里打了一转儿之后才缓缓吐出,整个人立即淹没在淡青色的烟雾里面,这是从唐振军家里顺来的特供烟。

张枫闻言一阵头疼,大舅家一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孔德敏排行老幺,比张枫还小着**岁,今年才十六七,因为年龄悬殊,表兄弟之间也不怎么亲密,了解就更谈不上了。

张枫把纸袋子里面的几瓶酒掏出来摆放在桌面上,走到父亲身边坐下,道:“张逸和文文去学校咯?”

张枫这句话太难回答了,让夏天鹏一下子为难了,精神竟然也说不出的彷徨。

用见面会这种形式先了解一下县局的人事,其实是最直接的方式,当一把手就是做管理人事工作的,管好了人,下面的具体工作才会按照你的意志来执行,并不是让自己亲自去一线做事,否则的话,这个一把手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张枫笑了笑,道:“不用了,妈和晓兰陪文文出去买衣服了,协议我签了就行。”

张松节“哼”了一声,道:“怎么了?”突然站起身来,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我还想知道怎么了呢!”

说着话,几颗晶莹的泪珠便滑落下来,孔令珊一看登时就慌了,连忙道:“来,晓兰,到里面来坐,先别哭,跟阿姨说说怎么回事儿,要是张枫敢欺负你,阿姨打断他的腿!”

张恪和王慧听父亲说起这个,都忍不住微微一笑,下午的时候两人还说过,物价比前几年足足翻了五六倍还不止,不想晚上父亲就用自行车和摩托车作类比,虽然实际上并非那么悬殊,但人们的观念却确实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的摩托车也不见得就比那时候的自行车风光。

张松节眼睛一瞪:“去去去,别跟我在这儿瞎捣乱,真有心帮忙就去替换一下你妈,让她回去做晚饭,或者就在药店也行。”

王慧“嗯”了一声,道:“咱现在把那一千二百块钱还给家里。”

张恪笑道:“哪能比么?虽然辛苦些,收入却比在家死种地强太多了,不然的话,这店面也不可能从一个小烟车发展到今天吧?不过说实在话,前些年还真没赚到什么钱,也就最近这两三年还行,总算能落俩钱了。”

张恪两口子午饭后也没怎么耽误就回店里了,方才张枫的车进大门时,坐在柜台后面的王慧就看见了,心知是张枫送元元上学后顺道过来,便连忙招呼张恪出去迎接,她是个心思极为活泛的人,楼上住的全是警察,有了张枫这个关系,店里的生意肯定会更上台阶。

张家祖上人丁其实是很旺的,不过因为连年战乱,他们这种医道传家的家族却是很容易受到损伤的,到了张枫爷爷辈儿的时候,堂兄弟十几个最终只剩下张枫爷爷一人,而张枫父辈亦是兄弟五人,但先后历经国战、内战、援外战争,最终只有传承祖业的张松节活了下来了,因此,在继承香烟这一条上,张松节很执拗,否则也不会因为计划生育被开除公职了。

“罗庭峰还说什么了没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罗庭峰在到处打听他的行踪了,张枫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的意思,那家伙从小与自己玩大,身上长几根汗毛都一清二楚,帮着钱庆志那帮人寻找自己的行踪很正常,估计没有找到人,也没少受钱庆志的斥责吧。

方岚接过话头道:“咦,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你们罗村的那个罗庭峰,就是跟张枫关系挺好的,也在县政府上班的那个,前天晚上也曾经打电话过来,问张枫有没有来方庄,当时我正好去代销店灌醋,顺手接了电话,是不是发生了啥事儿?”

将车停在村口路边,张枫锁好车下来,却远远的望见村口有人急急火火的朝村子里面疯狂的奔跑,而且还边跑边喊:“无理啦来咯!无理啦来咯!”

张枫一见母亲的神色,心里便猜到这两天肯定有人来打听他的行踪了,不然母亲不会是这幅神情,心里登时就有些不痛快,一边猜测是谁找到家里来,一边赶紧上去半扶着母亲,笑道:“妈,你这是咋了?急急匆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