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在家里扎花,还有几天就闭市了,她要尽可能多做几朵送到张二娘店里,拿到钱她才好多买点年货。

“淋浴之用。”张丰刻画着凯蒂猫的五官,简洁地答道。

张丰在里长的喝斥和徐大叔的劝说下停止了陶器轰炸,里长斥责了张丰和马长顺几句后,便问起打架的原因,张丰愤怒地吼道:“他家小孩欺负我家裕儿,自己不小心掉进沟里,姓马的一家居然打上门来——这叫什么道理?!我们姐弟有什么错?难道他们欺负人的时候我们不仅要老老实实受着,还得保护着他们别出意外吗?就是皇帝也不能这么不讲理!我不信你们这里会有这种道理!全天下都没有这种道理!”

轮流挖了两个时辰左右,才终于挖出一个能容纳两人并躺的山洞,两个从没拿过锹的小孩四只手全都磨出了水泡。在洞里铺上稻草,把转轮和筛子挡在洞口,两人累得连一个指头都不想再动了,张丰有气无力地嘟囔道:“从天黑挖到半夜,说不定住一晚就得放弃,真是犯傻啊!”张裕偎着张丰的肩膀无声地笑了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早晨醒来看到张丰的眼泪时,他就不由得想起张丰说的那句“再去阴间一趟,只怕就回不来了”的话,心里暗暗埋怨自己粗心,没有早点想起来,早点把烧饼拿给姐姐吃。

辛情和千千万万平凡的女人一样喜欢看连续剧,日剧热播的时候看日剧,韩剧热播的时候看韩剧。不过无论是青春年少之时,还是身处平淡的婚姻生活之中,她都不曾成为过追星族成员。

一路紧赶慢赶倒也没有多冷,可是等到了地方,一歇下来可就冻得不行了,这还没出正月呢,仅穿两层单衣哪受得了啊!特别是还得在风地里站着。

“侍剑,你不冷吗?我觉得快冻死了。”张丰悄声问。

侍剑不屑地睨了她一眼,“你不是做乞丐的吗?这点冷都受不住,你以前是怎么过冬的?”

张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转移视线。

一帮少男少女穿梭在梅林中,衣袂飘飘,轻纱飞扬,身姿蹁跹,真是唯美的不得了,可是这种天气穿成这样,他们都不冷的吗?张丰非常不解,于是忍不住又去问侍剑。

“有丹药吃,当然不会冷。”侍剑用看乡吧佬的眼光看着她说。

“原来是这样。那你家少……不是,我是说公子他吃那东西吗?”张丰问。

“那东西?那可是好东西!你要是能有颗‘那东西’也不至于抖成这样了!啥也不懂还偏偏喜欢装样。别的不说,你见谁管自家主人叫公子的?就知道自以为是!”侍剑用鄙视的眼神看了张丰一眼,非常隐蔽地踢了她一脚说:“站好了!丢了郎君的面子,回去有你好受的!哼!”

侍剑骂着人,却依旧保持着又精神又恭谨的姿态,就冲这个张丰就知道他不是在威胁自己,连忙以侍剑为榜样努力站出个好仆人的模样,一边慢慢地移到侍剑后面。

“张丰!你竟敢让我替你挡风!”侍剑咬牙切齿地低语道。

“我我我的资格比你低低,理应站站站在你后面。”张丰牙齿打着战在他背后说。

半个时辰后那帮爱美不要命的家伙总算回到室内,可是张丰和侍剑等随从之人却只能呆在廊下,虽然比风地里好得多但仍然很冷。

郭启美酒手里,美人在侧,良朋为伴,言笑晏晏,自然是说不出的适意快活,奴仆嘛,用不着的时候谁会想起他们?

不久宴会开始,又是一番热闹。宴罢,这帮孔雀般的少年又开始高谈阔论,这时郭启说:“我有一个猜数的游戏,十分有趣,诸位想不想听一听?”

今天的东主刘驭是一位神情活泼的少年,他笑着说:“启,你最近想出不少新玩法噢,上次那个击鼓传花就不错,这回又是什么?”

郭启微笑一下说:“算是一个谜语。你在零到九中随便选定三个数,是什么不消说出来,然后按下面的步骤计算:把第一个数乘以二;加上五;乘以五;加上第二个数;乘以十;加上第三个数。只要你把最后的得数告诉我,我就能猜到你选的是哪三个数。不信的话诸位可以试一试。”

一个面相憨厚的少年说:“好,我先试试。”说完默默运算一会儿说出一个数字:“四百六十。”

郭启只略微沉吟了一下,便胸有成竹地说:“你选的第一个数是二,第二个数是一,第三个数是零,对也不对?”

那人说:“对。”

随后几乎每个人都怀着好奇试了一次,郭启每次都能轻易猜出他们设定的数字,只有一个人说郭启猜的不对,郭启说肯定是他计算有误,让他重算,果然是算错了。

这时便有人要求郭启揭谜,郭启不肯,笑嘻嘻的请他自己去找答案,刘驭笑道:“他是不会轻易揭出答案的,平时猜谜的时候总是处于下风,这回好容易逮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他必是不肯放过的!”

郭启笑道:“正是!我今日可算是扬眉吐气一回,必要多得意一会儿。”

一位相貌清秀的少年温声细语道:“没想到郭兄对算学也颇为精通,不知改动一下步骤,郭兄是否也能猜出来?”

郭启愣了一下,不过立刻就爽朗地笑着说:“那可就不能了。这个算题是我的书童说给我听的,偶尔想起说出来助兴而已,其实小弟对这个算题的关键也不甚明白。何兄看起来已经洞悉小弟的伎俩,就请一并点明解题的关键如何?”

何健虽然看出一些门道,却并没想明白郭启是怎样做的,当然无法给大家解释清楚,于是淡淡的笑了笑说:“小弟对算学可谓一窍不通,如何能知什么关键?当然还是要请郭兄为我等解惑。”

有人催促道:“郭兄,你就快点说出来吧。”

郭启说了声好,正要揭示答案,忽然有人拍案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减去二百五!”

郭启哈哈大笑道:“还是沈兄聪明,正是如此。”接着简单解释了一番,众人一验证,果然如此,就有人说:“他日拿去蒙别人,也可体会一下郭启今日之风光。”余人尽皆大笑。

这位沈兄名叫沈奥,便是前日在郭家提意玩射覆的人,此人性情执拗,有些不通人情,他扯着郭启说:“方才的结果是我从几组数字中推知的,却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还请郭兄告知解题过程。”郭启对那位清秀少年说的话,他显然没有听到。

郭启只好又对他解释一番,沈奥便问:“你的书童也不知解法吗?”

郭启说:“这我倒没问过,你也知道我对算学并无兴趣,知道玩法即可,却没想过要追根究底,沈兄有兴趣,我便叫她来问问好了。”

其实郭启倒不是不想知道那个“所以然”,只是当时没有时间细问,过后就忘了,其实内心里他也不太相信张丰能知道那么多,所以就压根没起过向她求解的念头,这时唤张丰来问,也并不是认为张丰能够解答,而只是图省事罢了,因为沈奥这人固执起来实在让人头疼。

张丰牢牢记住不能给主人丢脸的告诫,力持镇定地走进屋里,不过就她这付鼻子红红、皮肤泛着青紫、身子不停抖索的凄惨模样,再怎么镇定也显不出大方来。

脸上的精彩她自己倒是看不见的,她担心的是自己发抖的样子如果被人误以为是害怕,那样的话无疑会让郭启很没面子,但她又没办法让自己不抖,只好一进来就先解释。

“张丰见过各位郎君。”她尽量身姿端正地行了个礼,控制着上牙和下牙打架,尽量连贯的说,“小人体弱,衣服又穿少了,因此冷得发抖,失礼之处还望各位公子见谅。”

郭启看见她这付模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皱眉道:“既然怕冷,为何不多穿点?”

张丰哪敢说别的?只能说自己没料到外面会这么冷。那帮少年瞅着这个狼狈的小书童,有人发笑,有人鄙夷,有人同情,沈奥却迫不及待地问起话来,张丰认得他是前天在郭家见过的那位迂腐固执的沈奥,便行礼叫了声沈公子,别人都对她的称呼感到惊讶,沈奥却完全不在意,只是问她知不知道那个猜数题的解法,见张丰点头,便拉着她来到一方几案前,让她讲给自己听。

张丰望向跟过来的郭启,见他只是微微惊讶,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就放心地向沈奥讲解起来。

沈奥按照张丰讲的在纸上列出来,那道猜数的题的奥秘便一目了然的展现出来,围观之人恍然大悟的同时也不禁对张丰另眼相看,纷纷说郭启有眼光,郭启便把张丰会制陶偶、会做风景框的事也说出来,并把自己慧眼识人的本事含蓄的吹嘘了一番。

何健温文的笑着说:“这么能干的奴仆,郭兄可要爱惜一点,真要冷坏了岂不可惜。”

郭启神采飞扬的面容,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现出一丝不悦,随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学着他的口气说了句“何兄说的是。”便转过脸来继续和刘驭谈笑风声。

张丰退出去时偷偷瞅了姓何的一眼,见他并不是到郭家做客的少年中的一位,再参考他们说话的神情,便知道这两人可能有些不对付,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表错情。

张丰回到廊下继续和侍剑一起等候郭启,没有人把她可怜的样子放在心上,那位姓何的少年当然也不是真的关心张丰,别的人对他说的话也很不以为然:别人家的奴仆,无论要怎么对待都是人家的事,左右不过是个奴仆罢了,他照顾不好自己关主人什么事?难不成还要主人反过来照顾他不成?因此大家都觉得何健的话很失礼,相形之下郭启的表现就显得很有风度。

众人至晚方散,郭启因刘驭挽留便住在了刘家,其实郭家在京中也有住宅,只是一家人都去了乡下,这边的家里只剩下几个仆人,冷冷清清的也没意思,且他与刘驭又一向交好,也就不客气地留宿于此。

刘家看起来要比郭家富贵很多,饮食、房室、奴仆的质量都很高,客房布置也比郭家精致很多,而且还有家伎陪宿。奴仆的住宿条件也好一些,在郭家张丰住的是六人间,在这住的却是三人间。

张丰被安排在男仆房里,和侍剑、烹茶一个屋,他两个不敢自作主张道破张丰的真实性别,而郭启大概根本就不会操这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