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永福一怔。

景永福黯然,誉帝虽然犒赏三军,但抚恤死难军士,却是少得可怜。死者已矣,可活着的人都能看到,感受到,更不提救助被洗劫的十三郡百姓。她对誉帝很失望。

景永福坐回马车,心下思量:看来她率军回京是回对了!早知铁剑盟的目标是她,她离开十三郡也意味着带离景北战场上的武林力量。景北战场已全是正规军人,胜利则更倾于景军。

过了很久张祈瑞才叹道:“边境百姓早被契蛮打怕了,但我景国亦是有血男儿的!”

“这是为什么?”

依照景军兵力,同时攻打天水、梅岭两郡不是不可行,但若同时夺回两郡,势必同时接受契蛮另三部的攻击,不如稳扎稳打,只取与楼氏比邻奠水郡。天水到手即与楼氏连成一片,再以天水为驻扎点,步步蚕食剩余的城郡。而空出梅岭可令契蛮内部分化,更可严重的破坏木桑与别部的联盟。

军医收拾完东西,出帐前对门口等候的副将道:“本来早一刻回来也不至于伤成这样,现在可有的要调养了。”

“原来如此。”张祈瑞道,“不错,契蛮各部本是一团散沙,像如今几部纠集合流的事近年来还是首次。若景北战事叫他们团结起来,日后局势将不堪设想。”

景永福放过阿,阿嘀咕了句:“她欺负我……”转身兔子似的溜了,景永福却知他是不愿跪誉帝。

景申茂盯着她的眼,沉默良久后道:“也罢,朕不提她就是了。大福,朕不奢望你现在能原谅朕。朕只想提醒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景国的公主,你都要负起作为公主的责任。”

景永福与那将士互道了姓名,原来他正是兵部上将,守卫京畿的将军段博。

景永福心下叫一声苦!

水姐冷冷的道:“你护着姑娘,小翠护着夫人,司马交给司马。伍厨看船身。”

伍厨一手搭在她肩上,她甩开,从怀中取出那两枚断甲,递上。李菲却似背后长眼,挥袖打飞。

“想不到几个月不见,狄公子竟游历到滨海之城。我还一直为公子担忧,燮商在景处境艰难……今日见到公子,方觉安心。”入座后,云公子道,“对了,还未请教这位大姐芳名,家师近日时常夸赞你,能在他老人家手下,赤手空拳对了百招,可真是能人。”

“去去!”

水姐审视着景永福,她不利索地说了句:“眼前的……还真放不下。”

“去去,小哥分明是萍姑娘的小爷,哪里轮得到我家小虾?何况他还有个瓷娃娃一样的漂亮妹子,哪里看得上小虾?”

火势渐猛。几名黑衣人翻墙而入,伍厨吩咐了几句,来人离去。不多时,平家人从后门而出,上了马车。

李菲冷眼看着这一幕,修长的指头在桌面上轻扣了二下。他身后的随从斟满酒樽,暗暗做了个只有李菲才看得懂的手势。

新年到来之前,景永福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如果不算某日后院突然走水,某日盗贼光临,某日司马静彦的突然来访。

李易神色严峻:“没有证据的话不能瞎说,卿此言有何依据?”

这时,几乎从来不在朝殿上说话的迪王李菲上前一步道:“请父王息怒。这个景女平大福菲也见过,据菲来看,此女并不愿嫁五哥,故而以公开其名为约,好叫五哥知难而退。这娶与不娶由父王决定,五哥说与不说却是五哥决定。五哥乃情中人,既然已经提过了,那就算对平大福履了约。父王不允则是合乎情理,想我五哥乃堂堂燮国太子,如何会娶这样一个名字的景女?依菲来看,赏点财物给这个平大福,事情也就到此了结。”

那清幽的冷声是时响起:“哟,本王来的真巧!”

“多谢王爷。”景永福低下头去,“只是小女子闲野惯了,能来王都一见世面,已心满意足。等老了白了头发回忆起舞勺之年的这段时光,一定很快活。”

也许天下还真没几个敢拒绝他的人,至少景永福不敢也不能。在李易未归之前,她需要制造一个假象,迪王肯回见她,正求之不得,所以她只好忍痛吩咐容易府下人通知司马秋荻改日再玩。

景永福只是被刻意打扮过了,脚上的鞋出自王都名鞋坊,头上的凤钗金花是她现在暂时的主子大方所赠,身上的衣服也是据他的品位特别赶制的,紫的不红不蓝就是紫。

聘礼之词,景永福只当他胡言乱语。这么好的一把利器,正适合防身。

“原来如此。”景永福暗忖,这少年身上的用度和气派绝非一方商贾之子,而除了失态跌落玉扇,他的言辞举止无不流露温文的谦和——此子必出自于世代清华的燮国大世家。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话是“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出两千两买下?”景永福斜眼看他,并不答。

“不过啊,小的是真心送酒,这酒不要大人的钱。”

“我不痴!而且,不会再痴!”

九岁的大福体态已同寻常女孩无异,轻盈的身子,纤细的腰身,因为经常活动的关系,整个人显得朝气蓬勃。

“如果你想离开,毓流是个不错的选择。”

沧水稍稍一动眼眉。

景永福起身,转头望窗外,以极淡的口吻说出了残酷的事实:“你不能回喜王身边,现在的你没了武功,又在我处待了太久,他不会信你。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告别你的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沧水一下子呼吸重了。景永福离开前留下了五张面额百两的银票。“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当景永福回到自己的房间,吴仙子告诉她,沧水走了。她却道:“我们去接他回来吧!”

吴仙子一怔。

“不用太快,慢悠悠地驾车过去。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顿了顿景永福又道,“其实没有武功不代表是废物,正如五艺俱佳却未必是炫耀的资本。”

吴仙子双眼一亮。景永福视若无睹。

如景永福所料,沧水进了喜王府后不久便出来,直奔附近最近的酒楼,将近三更,穆无名将醉醺醺的他捞上了景永福的马车。小翠不解的看着她曾经“研究”的硬汉变成了一团稀泥。

犹在迷糊中的沧水j□j一声。景永福叹了声:“何苦?又何必?”

“殿下打算将他带回景?”穆无名问。

景永福平静地道:“我想现在可以让誉帝亲自来告诉我,沧水的本名。”

###

沧水醒来眼见还是囚禁自己的熟悉厢房,又飞快地闭上了眼,但景永福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几乎在他阖上眼帘的同时,她冷冷道:“沧水,陛下在此!”

沧水的身躯一弹,双眼猛睁。景申茂坐在景永福身后,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景永福躬身而退。沧水未醒时,景申茂已认出了他。接下来都是他们的事儿,与她无关。

沧水,原名景戍晟,乃景申茂长兄景申盂的次子,当年誉帝弑兄杀弟的一条漏网之鱼。

房间里很快传出器皿砸地的破碎声,男人的辱骂声。但景永福与吴仙子已经众多侍卫并不进屋,以今日景戍晟的身手,连誉帝的衣角都碰不到。声响很快消失,只有誉帝的声音沉沉传出:“你已身为废人,左右都没人要倒还不如留在朕的身边,朕会让你亲眼看到,朕比你的父亲更配成为景帝。”

又一声闷响,过了会,景申茂走出对景永福冷冷道:“惠福,今儿瞧在你的份上,朕饶了他一条残命。把他整老实了,再来见朕。”

景永福应了声。吴仙子低下头去,景申茂在侍卫扈拥下离去,在众多侍卫前,她难以动手。小翠率先进了屋,景戍晟已昏死在床上,脖子上一圈暗红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