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转身面朝殿门:“不用不日了,马上你就得烦了!”

“民女是平大福,陛下。”

景永福恨恨道:“我倒宁愿我瞎扯,可是将军,你去掂掂我家大姐的枪,便知一二。”

一到京城地面上,司马静松就提出告辞。银票和司马秋荻都给他了。司马秋荻红着眼与若夫人告辞。景永福安慰他道:“又不是此后见不着了?回去后跟你父亲好好说,你要到我家来常住都没关系!”她心里却在嘀咕,司马静彦会放他跟她们在一起才怪!

在两旁苍山揽抱下,远望前方峡口,若不抬高视线,还似天上无云。船近些,果然看到只有一云的奇观。

她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海风将她的心吹了个透凉。眼前的人数度帮她,眼前的人不管不顾自己国家的局势来到她身边,难道就是为了今天告诉她他恨她?

他礼罢,抬头,却是惊讶道:“狄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交给福儿吧,她会办妥一切。”

她双手互掐,不长的指甲嵌入里。

一串笑声在他身后洋溢。

伍厨低声道:“水姐,我……”

李献谢恩坐到了李易座下,却故意小声嘀咕了句:“五弟还真坐得住!”

李和裕说了几句,就打发她回去了。他只字不提当日李易殿上求婚之事,正合她意。

“保护好燮王即可。”景永福轻飘飘地说了句,却是最重的话。

李易跪下:“父王息怒。”

司马夫人眼中的愤怒再压抑不住,一手拍了下椅子扶手,那木头应声而烂。

景永福佯装伤心:“真的,说不准明儿我就被太子殿下赶出容易府了。这几日能得六王爷不弃,已经是小女子的福分了。”

辰时二刻入迪王府,巳时末刻出。午时初刻见司马秋荻,二刻随同司马入应家菜馆,未时三刻出,末刻游玩荣光湖,申时三刻归。又与司马于酉时一刻入放鸽楼用了晚膳,亥时初刻归容易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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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撒开蹄子,狂奔而去。

伍厨打开车门,抱下两个孩子。景永福随后跳下车来,搀扶母亲,当母亲脚站地上的时候,地面发出一声轻响。景永福回头一看,只见那少年手中叠扇落到地上,一双比女子更美上几分的杏圆眼直直地瞧着若夫人。

其实景永福有十几种方法从“重兵”包围奠然居抽身而去。此非彼时,她早非当日那个只有母亲依靠的大福。三年厚轮一年淄留的岁月,她更没有虚度。

李易再次端倪,国色天香或娇或媚的女子见多了,反观这丫头,倒更像碟青粥小菜,不觉莞尔。散淡略显几分慵懒的眉,不笑似笑的上翘嘴角,别有股讨人喜欢的味道,也难怪淄留地界上的大人物都对她另眼相看,也不计较她的一点孩子气的张狂。

“福儿……你……终于醒了!”

若夫人本熟读诗书,又擅长琴棋书画,当发现大福过耳不忘的记后,她又想启蒙她的艺术才能,可惜这次她失望了一把。对牛弹琴,连字都写不来更何谈作画?好在若夫人很快就忽视了这失望。人,不能太贪心。而大福,已经是她的奇迹。

却听张祈瑞自言自语:“没道理啊!烨北过来的应该是迪王李菲,他打下顷谰城一点意义都没有,隔江远离的一座城池,燮国要了有什么用?最后还得还给我们。”

景永福顿时心神不宁起来:若真是李菲,切莫告诉她,他是为她打下顷谰城!她收不起。

然而她脑海的清明却明白:李菲出兵的可能最大!楼氏郡位于十三郡边远,木桑夺回它要面临喜王和常林方面的双面夹击,茴兰发兵亦要考虑自己所占城池兵力虚空,只有李菲无所顾忌,他率部出击,后方还有轩辕不二坐镇,何况天险顷谰江并不是摆设。

只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啊……

景永福摇了摇头,头好重。

张祈瑞迅速开始布置,景永福慢慢坐回软垫椅。

时间过的缓慢,时间又过的飞快,当张祈瑞布置妥当全军的调动,营帐外军士又报:报!顷谰城激战,喜王军伤亡惨重。未明军队有的身着契蛮服饰,有的充我方士兵,混杂难辨。

张祈瑞沉吟道:“待我去瞧个通明。”

景永福立即道:“我也去。”

张祈瑞犹豫道:“公主千金之躯,前线上刀枪无眼,万一伤着了,叫末将如何跟陛下交代?”

景永福道:“无妨,我与吴仙子共乘一骑便是。”

“吴仙子?”张祈瑞惊讶了一下,转而应了她。

顷谰城战况变化迅猛,张祈瑞大军迅速前移之中,又接到前方来报二次,一是顷谰城之战到了尾声,二是未明军队得胜后迅速撤兵。于是,张祈瑞果断的分调一部往顷谰江下游,剩下的军队继续去顷谰城。而他与景永福想的一样,半路转去顷谰江。

景永福横坐在吴仙子身前,身旁是风姿飒爽的水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伍厨和冷漠的穆无名。阿和小翠因为不会骑马,沮丧的留在了后方本部。

大军急速驰骋,马蹄所过之处,尘嚣飞扬。冬日北方的风好生扎人,吹到脸上跟冰刀刮过一样。景永福早将头缩进围脖里,不一会儿又侧下身子,微微将脑袋凑近吴仙子。她顿时身体一僵,片刻后才缓和下来,嘴上自嘲道:“还真当自己贵人娇嫩?”

她话音才落,“扑”一声一件毛皮背夹就飞了过来,堪堪盖住景永福的头。景永福拉了下来,上下盖严实了,中间只露出两眼。她打量了下身边众人,出乎意料,竟是一直冷冰冰的穆无名脱给她的。

前方传来令声,军士放缓马步,但吴仙子不吃军令,依然带景永福往前。一条淡淡的银线出现在间杂野草的黄土前方,随着涛声的逐渐清晰,银线翻腾出纹路,纹路不停扩张变化,在接近傍晚的光芒下,壮观而又绚丽。可是随着战马踏近,一道黑红暗色被江水拉长,时隐时现的漂浮在银色波涛里。再走近些,景永福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条大的缆绳,已经断裂在奔涌不息的江水里,它的另一头牢牢拴在岸上,以至于没有被顷谰江吞噬。同样的栓绳还有数,但都被尽砍断。

吴仙子加快了马速,穿过肃立的张祈瑞军的士兵,和沿路分不出国籍的横尸。对岸的情形逐渐清晰起来,那支军队还在撤离途中。

景永福拉开头上蒙的背夹,极目远望,但看不清那是支什么样的军队,直到吴仙子带她到了顷谰江边上。暗淡奠光下,翻滚的浪头对面,遗留下的数十名军士正牵马走向一位将军,景永福的视线顿时停在了他身上。他背对着她,身披细银鳞片战甲,深红里衣浓重的透出血杀之气,制银盔顶着同样深红的穗子。

看到那深红之色,景永福的心头一重。却听张祈瑞在边上道:“无论他是谁,已助我军真正夺回楼氏郡。”

景永福稳息凝望,却见那红衣银甲的将军转过身来,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扬鞭而去。

只是一眼,没有任何神情的一眼。但能叫这斜睨一眼,流光滟涟与夕阳同辉,天底下就只此一人。

没有任何言语,但这一眼已道尽所有。

“迪王!”张祈瑞叹道,“果然厉害,竟硬过了顷谰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