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还不如不发呢。”

“你是个明白人,钱我是一定要拿走的,不然…”穆晓飞来者不善。

金长永走进了穆晓飞的办公室。

“没有,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吕晓歆的声音是低沉的。

鲁一鸣的工作并不轻松,可还是时常去医院看看她。前些年,他们之间才开始了母子之间的往来。鲁一鸣是很珍惜这份迟到的母爱的。

他几乎是随时都将它们带在身边,随时准备发挥它们的作用。他将它们轻轻地放到自己的脸上贴了贴,一股暖流仿佛顿时滋润了他的全身。

他下意识地用两个手指在其中一本护照上轻蔑地弹了弹,其实,那上面什么灰尘都没有。弹完之后,他将它们放回了原处,将抽屉关上。随即又将抽屉重新打开,他又将它们拿了出来,又一次重新郑重地放回了原处,这才慢慢地将抽屉关好。

金长永只剩下不足两年的时间就要退休,他自己心里明白,就算是退休,这些年来,他所聚敛起来的钱财,已经足够他这一辈子用的。钱已经不是他眼下最需要考虑的,真正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平安着陆的问题。

平安着陆…

这是金长永这几年来,尤其是这一年多来一直就在认真考虑的事情,而且是他最为头疼的问题。三宇发展总公司的股票,一直被股民们看好。这也让金长永足足大赚了一把,他既赚足了钞票,也赚足了面子,而这面子让他在董事长的位置上,得以游刃有余地逍遥着。他完全可以在董事长的这个位置上从容地坚守到退休。这一切,都是金长永几年前的目标,而眼下真正到了这个份上的时候,他所想的已经远远不是这些。

改制…将企业改制,把三宇发展总公司改制成民营企业,这是他眼下最想做成的事情。如果将三宇发展总公司改制成民营企业,他本人将是企业改制的最大受益者。

真正的一举成功,是需要付出巨大努力的,而这种努力不管多么艰难,都需要进行下去。除此之外,将没有任何更好的前景可供选择。

金长永之所以产生了将企业改制的想法,还是缘于那次市审计局的审计。市审计局派出的审计队伍在公司内足足审计了近两个月。最后报告上的结论清楚地写着:该公司的财务报告,基本上不反映该公司的实际经营状况。

当审计人员将这份报告递到金长永面前时,金长永发火了,他几乎吼着嚷道:“你们这都是无耻的诬陷!”

审计人员最终还是将这份审计报告交到了市有关部门。这让金长永再也坐不住了,他四处活动,做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人的工作,最终总算是让他安宁了下来。可就是这件事,促使他下定决心,将企业改制。金长永心里明白,企业改制时,依然需要审计,可那时的审计则是在确定了大方向前提下的审计,那将会是一路绿灯,而路上将不会再有任何障碍。

金长永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他儿子金小波从澳大利亚打来的。他的儿子正在澳大利亚留学。本来他应该早就毕业了,可他始终就没有安心就读他的学位,上学只是他留在那里的一个借口。实质上他一边上学一边在悉尼附近的一座小城里开办了一家娱乐室,集唱歌跳舞和棋牌活动等经营项目于一身。这是金长永所不同意的,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他明白的道理。一年多以前,他就曾经特意为他的儿子从国内买了二十几副麻将牌邮了过去,作为金小波经营之用。

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了金小波的声音“爸,我上次和你说过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考虑呢!”金长永回答。

“我不管你怎么考虑,房子我是买定了。”

“这么大的事,总需要考虑考虑吧。”

“考虑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看好了一套房子,人家只等我一个星期,如果再定不下来,对方就要出手。”

“别被他吓着了,眼下的金融危机是全球性的,澳大利亚也不例外,开发商手中的房子,照样也不会那么容易出手。你在国外买一套房子,总不能像在国内买大米买芹菜那么简单吧?”金长永试图说服儿子。

“好了好了,我要去上课了,没时间与你多说,你就看着办吧。”金小波挂断了电话。

金长永的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想重新把电话打过去,可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了电话。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刹那间,他的脑海中全部都是他儿子金小波的形象。

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在金长永看来,儿子对自己的需求,早已简化成了对他手中金钱的需求,只有当他需要钱的时候,他才会想起他这个远在故乡的老爸。否则,他们之间仿佛形同陌路。金长永明明知道这一点,可他对此已经无能为力。如今他想扭转这种局面,已经太晚了。

半个多月前,他接到过儿子打来的电话。金小波提出由金长永给他提供一百万元,他准备在澳大利亚买下一套住宅,不足部分将由他自己贷款偿付。

金长永明白,儿子是他放飞的风筝,眼下,他已经无法操控。

此刻,于芳菲走进了金长永的办公室,坐在金长永的对面。

于芳菲已经是四十岁出头的女人,一米六八左右的个头儿,身体并没有发福。看上去,就知道她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她给人留下的印象远远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小得多。每个月三次的羊胎素注射,让她的肌肤仿佛是一方滋润的沃土,还焕发着几分生机。

每当她从人们的身边走过,总会有人不时地议论上几句“从后边看,像十八。从前边看,像老大妈。”尽管那些议论有些夸张,可毕竟是现实版的“报告”

金长永与于芳菲走得很近,那倒并不是因为于芳菲正值妙龄,也并非是因为她的姿色美丽,而是因为她的善于经营。她是善于经营人际关系,甚至是善于经营人生的老手。早在几年前,金长永就已经被于芳菲作为经营对象经营了。

眼下,于芳菲的身份是三宇发展总公司下属的金典投资公司经理。

对于金典投资公司而言,几乎是什么项目都可以做的,这是总公司赋予这个公司的权力。

金长永起身去了卫生间。

办公室内只剩下于芳菲一个人坐在那里。

金长永办公桌上的电话不断地响着,大约过了一两分钟,电话还是没有中断。于芳菲欠了欠身子,抓起了电话。

“我想找我爸。”

“他不在。”于芳菲一下子就听出来那是金长永的儿子。

“他刚才还在,他去哪儿了?”

几分钟之后,金长永走了进来,他看到于芳菲手里拿着电话:“谁的电话?”

“你儿子的电话。”她把电话递给了金长永。

金长永接过电话“你不是马上上课吗?”

金小波并没有回答金长永的问话“那些钱你得快点儿给我汇来。”

听到这里,金长永的情绪一下子产生了变化“除了要钱,你就不会再有别的事,是吧?”

“没有别的事了。”

金小波主动挂断了电话。

金长永坐在办公桌前,半天也没有说话,他几乎是忘记了于芳菲的存在。

于芳菲目睹着眼前的情景,张嘴问道:“金董,有什么麻烦事吗?”

金长永犹豫了片刻“儿子来电话,又向老子要钱。”

于芳菲冷笑了一下“那就给他嘛,我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会让你这么愁眉不展。”

金长永不停地晃动着脑袋。

于芳菲有些不耐烦“不就是点儿钱嘛,给他不就得了吗?你又不缺钱。”

“这个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他也不算算出国留学这几年,花掉了多少钱?刚才来电话一张嘴就要一百万元,你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金长永抬起头,看着于芳菲。

于芳菲似乎有些吃惊:“你没听错吧?是一百万元?”

“一百万元。在这之前,他已经来过电话。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是富二代?可我却不是那种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