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堡主等人一听,纷纷颔首,齐声称善。江天涛听罢,不由转出一身冷汗,他不禁拍手称庆,万幸进入这道小铁门看看,否则马云山试招,难免不露出破绽。又听灰衣老人陈振择,忧忧地道:“只怕卫小侠三招两式便将马兄逼出圈外……”

江天涛一听,心中立生警觉,不由暗自冷冷地笑了。老堡主自是不会想到毒娘子别有居心,加之急欲知道马云山的人选建议,因而愉快地一领皓首,即向江天涛,歉意地笑着道:“老朽因事,暂时失陪,务请小侠见谅,谨命小犬天涛,恭陪小侠前去老朽的则院休息。”

江天涛急忙起身,连说不敢,即和马云山同时举杯,一饮而尽。之后,宁道通、小李广、齐鲁双侠以及其余四位老叟,纷纷立起,相继与江天涛干杯。朝天鼻见这些平素最瞧不起他的著名高手,一致盛赞江天涛,心中暗暗不服,但他当着者堡主,自是不敢失礼,也起身默默地敬了一杯。

江天涛的脑际打然一响,如遭雷击,身形一连几个摇晃,险些跌下马来。根据那阵冲霄彩声,江天涛断定招亲擂台早已开始了,而且,正有一个人败下来或则战胜了汪燕玲。当他一想到有人战胜了汪燕玲,他那颗焦急的心,立即紧张地提到了腔口,恨不得插翅飞至系舟谷中。

蒙头人横剑停身,并末追击,仅不屑的看了其余两人一眼,接着向江天涛望来,似乎颇存戒心。江天涛见蒙头人出剑神速,干净利落,不由心中暗暗佩服。心念间,已距四人不远了,于是一拨马头,立即沿着路边前进,看情形,他是决心要袖手而过了。就在他正要拨马而过之际,其余追来三人,想是看出江天涛无意插手,暴喝一声一涌而上,三人兵刃齐下,猛向蒙头人疯狂扑去。

江天涛这时才看清被他横臂震飞的,竟是朱彩蝶的师兄,盲尼的傻徒弟,练有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张石头。张石头五短身材,背厚腰粗,肚皮如鼓,浓眉环眼四方口,一身黑缎劲装,脚穿抓地虎,浑身上下,皮坚肉厚,练了一身刀枪不入的硬功夫,所幸方才遇到的是张石头。否则,江天涛的奋力一挥,早已臂断腰折,一命呜呼了。

江天涛听得暗吃一惊,一颗心顿时提到了腔口,心想:“惹雪姊姊生气的该不会是我自己吧?”

江天涛以为把小翠花吓呆了,急忙含笑歉声道:“小翠花,把你吓了一跳。”

蒙面人隐身碟坎间,机警地看了一眼左右两座铁门紧闭的卫星堡楼,立即纵下碟坎,如飞奔上被风雨吹打得急烈摇摆的索桥,直向中央独立堡楼驰去。看了蒙面人的机警举措,这座古堡中,必然有高手警卫,想是由于数十年难得一遇的恐怖雷雨,俱都躲进了八个卫星堡楼内,也许他们相信没有人胆敢前来虎口捋须。但是,就在他们自恃无虞,躲在堡楼避雨的时候,却出乎意外地来了一个胆大的不速客人。

当然老父既然如此宣布,自然也认为以掌院的身份前去为宜,因而,心念一转,急忙真诚地道:“晚辈素仰老前辈的德威,孺慕已久,今能恭为堡中一员,而能恭侍钧侧,时聆教诲,常沐春晖,可谓如愿得偿,何敢再奢望高职。”

江老堡主,十分高兴,立即快意地哈哈笑了。马云山、小李广、齐鲁双侠、谢感恩等人,俱都颔首称许,暗赞不止。

江天涛一俟老父笑罢,恭声说:“老前辈有何差遣,请讲当面,晚辈无不从命。”

江老堡主赞许的抚髯颔首,愉快地道:“贤契果然快人快语,老朽十分钦佩,这次玉钗前来寻事,真正起因,俱都揣测不出,想请贤契去赵东梁山,以交还紫血玉钗为由,暗询这件事的起因,不知贤契,可愿前去?”

江天涛见老父改子侄的称呼,心中甚是感动,一俟江老堡主话落,立即恭声道:“请老前辈拟妥拜贴,指示事宜及启程日期,晚辈愿往。”

江老堡主没想到江天涛毫不思索地欣然应允,心中大喜,立即回顾左右,愉快地朗理道:“盛筵伺候,为小侠饯行献酒!”于是,摆桌移凳,上菜开酒,剎那间,一桌岂盛酒筵已经备好了。

这席原是为江天涛举行的饯行筵,所以江天涛就坐江老堡主的身侧,以下则是马云山、宁道通、毒娘子、谢感恩等人。由于归还紫血玉钗的人选理想,江老堡主十分高兴,席间气氛也极愉快。江老堡主豪与迁飞,畅谈江湖奇事,马云山、宁道通,阅历渊博,讲述些拜山应注意的事项。

齐鲁双侠是去过东梁山的人,特为江天涛将三钗帮的总坛形势和金、银、玉三钗的禀性讲述了一番。毒娘子见江天涛俊面红润,朗目闪辉,已完全没有了晨间的苍白无光,虚汗油然的病态,因而,不时恨恨地看一眼青衣老人谢感恩。据她接到青莲的报告,谢感恩诊断过后,曾说卫小侠的身体十分虚弱,必须由他亲自煎药方能有效。而她趁机询问谢感恩的结果,也说情形严重,怎的竟能一剂药方就好了?

毒娘子心念间,又恨恨地看了一眼,谈笑自若的谢感恩,心想:这老儿医道,莫非真的精如扁鹊?心念至此,不由暗自冷冷地一笑,心想:“你们不要得意,终有一天我要叫你们知道我章莉花的厉害。”她怨毒地看了马云山等人一眼,猛地饮了一大杯酒。

时间在欢愉中溜走,不觉已是三更了。江老堡主、马云山以及齐鲁双侠、小李广等人,俱都有些醉意,唯独阴沉机智的毒娘子没醉了。

江天涛在四个提灯侍女的引导下,怀着兴奋地心情,迈着飘摇的步子,径向怡然阁走去。这是他十八年来最愉快地一个夜晚,他坐在慈祥的老父身侧,听着老父豪放的谈笑,幢景着末来的天伦之乐。

五鼓漏尽,金鸡三唱,东方已现出曙光。白茫茫的晨雾,笼罩着整个幕阜山,分不出峰岭何处,只转到竹林苍松间,响着清脆悦耳的鸟鸣和滚滚的流泉。

九宫堡高大魏峨的堡楼下,宽广坚实的吊桥前,神情愉快,面含祥笑的江老堡主,正率领着堡中高手,为江天涛送行。

江天涛蓝衫儒巾,腰悬长剑,俊面含着微笑,星目闪着柔辉,愉快地立在江老堡主的对面。江老堡主谨慎地将毫光闪射的紫血玉钗,由袖中取出来,面含祥笑,但却郑重地道:“九宫堡数十年的声望和老朽的一点薄誉,能否续存,皆决定贤契此番前去,能否成功了。”

江天涛非常了解老父此时的心情和期望之殷,因而,拱手恭身断然朗声道:“老前辈尽请放心,晚辈当竭尽所能,以达使命。”朗声说罢,双手接过紫血玉钗,趁势躬身一揖到地,朗声道:“老前辈请回,晚辈就此前去了!”说罢转身,将紫血玉钗小心地放进怀中,即有健壮的堡丁,将欢嘶连声的小青,急步拉了过来。

江天涛接过小青,上马,马云山、小李广、齐鲁双侠、宁道通等人,齐声欢呼道:“小侠早去早回。”

“祝小侠一路福星!”

“祝小侠马到成功!”

江天涛马上拱手,他看到老父江浩海,手抚银髯,满面含笑,马云山、宁道通人等,挥手欢送,展笑的面容,充满了期待之情。只有毒娘子和朝天鼻,默默无言,神情冰冷。于是,抱拳过顶,朗声道:“多谢诸位祝福,回堡再报佳音!”朗声说完,折身拨马,小青昂首一声欢嘶,放开四蹄,狂驰如飞,眨眼奔出夹岭谷口。

江天涛坐在如飞的宝马上,冲破蒙蒙的白雾,浓重的凉意,令人感到神清气爽。他原以为进入九宫堡,住进怡然阁,等于进了牢笼再不能和表妹连络,再不能暗察绣衣的下落,没想到,一切的进展,较之他想象的尤为顺利。虽然,目前仍无绣衣的下落,但根据他能在堡中得到一个固定的职位来看,不久的将来,一定能有个结果。进入九宫堡后,不想专心一志,积极暗察绣衣的其余部份,那想到,节外生枝,又来了一个彩虹龙女。

一想到彩虹龙女,他便联想到坐镇东梁山的金银二钗,她们虽然俱是年纪轻轻的美丽少女,但她们的名气,却早已誉满武林,而自己却仍是一个初出道的无名小卒。心念至此,不激起他万丈雄心,和满腔的豪气,心想: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输于三个女身?因而,他决定要在三钗帮的总坛重地,作一件轰动江湖,震惊武林的大事情,要天下英豪,也知道他我……

一想到江天涛,他不禁黯然摇头了,如今身世待证,尚用伪名,自己的事还没弄清楚,还争什么名,斗什么胜?如此一想,那股雄心豪气,一丝也没有了。

到达修水县城,已进正牛,酒楼茶肆间,正盛传着钩拐双绝力拔山,被一个叫卫明的蓝衫少年击败的事。人们把那个卫明说得人品如何俊美,功力如何高绝,但听在江天涛的耳里,他并不感到快乐。街上也有不少人向他停足注目,但没有人肯定地说,他就是单掌击伤力拔山,酒楼茶肆间正在盛谈着的新起人物。

他由修水奔星子、经彭泽,过贵池,然后沿江东下,直达芜湖。东梁山雄峙芜湖当涂之间,三面临水,形努险恶,和对岸的西梁山,遥遥相对,是控制长江水路的一道天险隘口。山中奇蜂峻岭,断壁飞崖,苍松翠竹,古木参天,自三钗帮建立总坛以来,崎险处,险上加险,绮丽处,有如世外桃源。东南、西南和正南,三麓之间,各有一座依山而建,仿如小城的繁华大镇店,街道宽大,商店如林,行人摩肩接踵,多是渡江经商的生意人。

这天,红日已经西下,天边布满了晚霞,江天涛风尘仆仆,在浓重的暮色中,如飞奔进了西南麓的一座大镇街口。街上华灯初上,行人熙来攘往,正是晚市时候。酒楼上:锅勺叮当,醇酒飘香,茶楼上,笙弦歌唱,高声喝彩,充份显示出品茶听歌人的快意、豪放。

江天涛一路行来,沿途十分顺利,虽然每座县城重镇,大都有三钗帮的分舵,但却从末有人出面向他盘诘。这时游目一看街上,一片升平气象,毫无一丝因紧邻三钗帮的总坛重地,而隐伏着惶恐气氛和紧张。江天涛久闻三钗帮规律森严,金钗统御有方4躺沿途的顺利和这座大镇上的繁华气象来看,足证外间传说不假。打量间,已到了街上一座大客栈前下马,立即有两名店伙跑过来,一个拉马,一个引进店内。

江天涛选了一间雅静上房,要了一桌酒菜,一面晚餐,一面细想了一遍拜山应该注意的事项。他觉得诸事皆可应付,唯独怕遇上了玉扇秀士皇甫阳。匆匆饭罢,信步走出店来,他要找一个三钗帮设在此分舵上的人,将九宫堡的拜贴连夜投进总坛,以便明日清晨拜山。

江天涛走出店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对街一家规模最大的豪华茶楼。只见对街茶楼,灯火光明如画,上下共分三层,俱是朱漆雕梁,绿瓦画栋,建筑得古色古香。临街的一面,无门无窗,因而能清楚地看到三楼上,歌女们钗光鬓影,茶客们人影摇晃。三楼上,横架一方黑淡大扁,长约一丈,上书三个金漆大字:“圆韵楼,笔力苍劲,有若矫龙,一望而知出自大书法家之手。

江天涛看罢,断定这座豪华茶楼上,必有三钗帮的人员停留,因而,径向对街茶楼走去。进入茶楼门内,发现里面尤为富丽,一道亮漆回转楼梯,尽铺紫红绒毡,弯曲直达楼上。沿着楼拦,悬满了精致小巧的彩花宫灯,迥转盘绕,宛如一条飞舞的龙灯,至为美观。

江天涛看了这等声势,立在梯口,不禁有些迟疑了。因为,这分明是座乡绅巨富,殷商大贾们的挥金处,绝不是一般贩夫走卒,莽莽武夫们的消遣场所。正在迟疑不前之际,一个俏丽浓妆的茶娘,突然由回梯上奔下来。

茶娘一见手抚剑柄,卓立梯口的江天涛,不由杏目一亮,宛如一只翩舞的花蝴蝶,急步飞扑下来,同时,娇滴滴地欢声道:“公子爷,请上三楼坐!”说话之间,已至江天涛面前,画眉一挑,媚眼轻拋,故意摆动着腰肢,显得益发娜娜,娇媚作态。

江天涛看了这情形,误以为是勾栏人家,心中一惊,俊面微红,吓得转身就走。俏丽茶娘何曾见过这等飘逸俊美的俏郎君,娇躯一闪,立即将门挡住,接着裣衽一福,含笑急声道:“公子爷,请留步,现在就要轮到冷萍姑娘了,尤其今晚有白虎堂的俞大爷在此,冷姑娘唱起来,必然格外买力。”

江天涛一听白虎堂,心中一动,不由脱口低声道:“可是那位人称金钩剑的俞存信?”

俏丽茶娘见江天涛,直呼三钗帮白虎堂堂主俞大爷的名讳,不由看了一眼江天涛悬在腰间的宝剑。同时,似是所梧地笑着道:“公子既是愈大爷的朋友,更应该上楼为冷姑娘捧场。”

江天涛急忙摇摇头,笑着道:“在下仅闻其名,并不认识其人,稍时上楼,切不可多嘴。”

茶娘见江天涛愿意登楼,立即愉抉地颔首一笑,媚眼深情地一瞟,转身在前引导,当先向楼上走去。从未历身过秦楼楚馆的江天涛,心切办事,虽然满心不愿,但为了今夜能将拜帖转递进山,也只得登楼见识一番了。

到达三楼,江天涛的双目不由一亮,只见楼上五彩缤纷,灯光耀眼刺目,茶客多是衣着整洁之士,几乎坐满了所有的茶座。十数青春茶娘,捧壶托盘,穿梭般走在每桌茶客之间,个个面绽娇笑,俱都神情愉快。正东一面,没设茶座,但置有一座高不及三尺,方约一丈的光滑平台。平台的右边,并肩坐着六个身穿彩衣,怀抱乐器的俏丽少女,正在调弦试音,对台前数百道投向她们的贪婪目光,视若无睹,兀自嘻笑交谈。再看满楼茶客,大都望着台上的六个彩衣少女,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江天涛正打量间,蓦见俏丽茶娘,举手一指,悄声道:“那位就是白虎堂的俞大爷!”

江天涛循着指向一看,只见台前一张特设的茶桌上,有三个锦缎劲装的中年人,面向平台而坐。正中一人,年约三十余岁,一身银缎劲装,头戴同色壮士帽,一柄长剑,斜背肩上,这人想必就是金钩剑了。金钩剑愈存信,白净面皮,四方脸,浓眉毛,阔嘴唇,威猛中透着憨厚,一望而知是个爽朗人物。愈存信颚下无髯,仅蓄短胡,正和左右两个穿青、绿劲装的中年人,笑谈事情。

江天涛略微看了一眼,又听引导的茶娘,歉声道:“现在正是满座,已没有了好位置,就请公子委屈一下吧!”

江天涛定睛一看,发现已到了右墙角的一张空桌前,距离平台虽然远些,但视线却极开朗,于是欣然颔首道:“此处甚好,就请送壶杭州龙井来吧!”

茶娘见江天涛并无不满神色,甚是高兴,妩媚地一笑,转身走了。由于满楼茶客,畅论欢笑,目注佳丽,因而没人注意悄悄坐在一角的江天涛。江天涛在早已摆好的果盘内,取了几个葵花子,一面缓慢地吃着,一面考虑着如何将拜贴交给金钩剑。

心念间,平台后面的垂帘一闪,一个三十余岁的灰衣中年人,满面含笑地走出来。满楼谈笑的茶客,顿时一静,接着又掀起一阵低微的议论声。江天涛看了这等情形,断定下一支曲子必是那位名歌女冷萍了。

果然,灰衣中年人,走至台前,满面堆笑,抱拳过顶,接着朗声道:“下面一位就是各位期待多时的冷萍姑娘出场了……”话末说完,满楼茶客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

江天涛不由眉头一皱,顺手将送来的龙井,轻轻啜了一口,灰衣中年人的神色,十分得意,一俟掌声稍歇,继续朗声笑着道:“冷姑娘要唱的这一阙,是由白虎堂俞大爷点的……”说罢,在再度掀起的热烈掌声中,面向金钩剑深深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