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进良拦腰一抱,二人躲过凌雁秋凌厉一击,反手一剑斜刺,用的是最直接的格杀的招式。饶是老江湖凌雁秋也深晓其中的厉害,倒退数步,屏息调整攻势。

“卜伯,我可不敢受你这一礼。”金氏瞥眼怒目相向的小雨化田,皮笑肉不笑地道:“在程家侍奉了四代主子,你可是老人。虽说我如今是这程家的主母,到底也得敬得你老一二。”金氏把那主母二字咬的特别重,只见雨化田呆了呆,喉咙出咯咯的声音。

雨化田善于以静制动,后制人。对方一招幻化多路剑势,那剑影虚中有实,真假莫辨,因此他不急于出招,避免判断失误,白白卖了破绽给对方。凌雁秋的剑很快,剑破风而来,舞起繁复的剑花好似灵蛇吐信,并在雨化田鼻尖前形成微小的气流。

“最近各地不太平。”

谁料想,人算不如天算。

自己一次又一次忍不住回到这里,而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

急促的拍门声响起,雨化田眉梢悄然动了一下。

门后小柏跺跺脚,骂道:“怎么当爹的,连和儿子道个别都不会吗?”

“公子、公子,小公子年纪小不懂事……”雨化田抬手,莲姐不敢再言。

“滋味不好受是不是?”雨化田面上绽开灿烂笑容,那笑容实在美好,任谁也不会把杀人不眨眼几个字和他联系在一起。然而,就是这张笑脸的背后,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入客栈歇息时,眼见暮色已浓。

大档头汗颜,学勇这眼睛怎么看的,硬说这是个男人!

这种不设防的姿态让马进良大受鼓舞,两下提鞋下地。

“你喝什么茶?”万贵妃轻移莲步准备入内堂,回头问道。

嗯?雨化田第一次觉脑子不够用,“何事?”

你干的很好,你干的很好……那一声声如同魔音入耳,听得梁远如坠冰窖,寒得彻骨。也不知道到底被拿住什么把柄,这太后才罚完了,皇上这边又召。看那一旁雨化田隐着一脸得色,定又是他从中搞了什么鬼。悄莫声息的抹了抹额前淌下的汗珠子,梁远紧咬牙关,心里却早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了。

他很清楚,此刻无论多么愉悦,一会要做的,依然不可避免。而他更清楚,他今天要在这龙床上,尽情取悦这皇帝,为自己下一次和皇帝讲条件增加筹码。

话音未落,雨化田蓦地睁开双眸,那脚也不看位置,当胸踢过去。

大殿内,周太后闭目数起佛珠,仿佛外面的事压根与她无关。王皇后见此,低头呷清茶,不敢看一眼对面万贵妃。

梁远奉命觐见,身后跟着个小太监,左顾右盼一路小碎步不离其后。进殿后,在梁远身后一跪,不敢抬头。

马进良默默伸手为他解衣结,始终没抬头看一眼正座上那人。

“谁说的?”皇帝声音一下大了起来,忘了身上还有个人就想翻身,却被他及时按下,并体贴的动了几下,每一下都摩擦到那一点。皇帝哼得一声,舒服的吐口气,“雨儿不必担忧,这种事永远不会轮到你身上。”

“臣雨化田参见皇上……”

记忆就像洪水冲破闸门奔泻而出,漫过脑海每个角角落落,脑海深处的画面一幅接一幅在眼前悄悄飘过。

这种没来由的失落出现在雨化田心中实在不多见。细数起来,所有次数加起来不过一个巴掌。雨化田心下无不纳罕,自己这是怎么了?昨晚失态,一早迁怒马进良,难道就是因为近来总是想起那个人么?

为什么,我送你的东西,会在别人手上?雨化田一拳捶在桌上。

“督主。”马进良推门而入,托起雨化田的腕子。

“不是叫你滚么,怎么回来了?”雨化田微微一怔,眼底映出马进良那张担忧的脸,心里纵是再有气,此时倒是如何也不出来了。暗自叹了口气,面色稍霁。

“是不是有新消息传回?”

马进良悄悄抬起眼帘,正对上雨化田探究又复杂的目光。少了那会的厉色,雨化田整个人看起来虽然冷,坐在那里就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却到底是没了那股子叫人不寒而栗的戾气。马进良不由自主多看几眼,以至雨化田又问一遍。

“可是接到新消息?”

“正是。”马进良恋恋不舍将目光自雨化田身上移开,躬身递过一封信。

化开火漆,雨化田抽出纸笺,草草阅过后,薄薄的纸笺雪片般飞落桌面。

“东厂这次,想赌一局大的。”

马进良凑过来却不看纸笺,“属下不明,还请督主示下。”

“自己看看吧。”雨化田手指点了点,眉毛不易察觉挑了挑。

“督主?”马进良一脸诧色,“东边和颍川王往来甚密,难道‘帝星隐,天狼现,杀伐起,江山易主’是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雨化田低头呷口茶水,马进良立即噤声。

雨化田把玩起手中那只廉价茶碗,目光转向窗外。一夜小雨不知何时停了,天空湛蓝如洗。雨化田目光在天边几朵流云上短暂停留后缓缓移回,最后停留在马进良脸上。

“这种地方龙蛇混杂易于隐藏身份,却也大意不得。”雨化田放柔声调,“有的话点到即止就好。”

马进良知道厉害,“是。”

马进良依旧低眉顺眼,雨化田却没了早晨间的火气。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马进良迟疑了刹那,终是在他身边落座。雨化田侧过身子稍稍向后移了移,马进良当即放轻力道,给他按揉起肩膀来。大档头低头一笑,知道早间事这算揭过。只是头天晚上的事,马进良心道罢了,何苦去问平白惹得他不快。

马进良手劲掌握极好,显然这种事平日里做得多了。不出意料,雨化田深深吸口气,“好舒服……”

雨化田一声喟叹,马进良闭了眼睛。

“督主,属下一直有一事不明。”

“嗯?”雨化田一边肩膀歪在马进良怀中,阖眼答应,“说来听听。”

大档头话到嘴边,却没有马上说,反而搜肠刮肚又斟酌一番,方道:“如今有颍川王与东边勾结蓄意篡政,督主何不借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