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英劝她说:“那就算了,于大路平时奖金多,也不会在乎那126块钱!”

李萍坐在电瓶车上,透过车窗看到,那一盒盒香烟在传送带上有秩序地游移,每一盒都是一样的,每一盒却又是那么不同,它们会遇到的人是迥异的,迥异的相貌,迥异的性格,迥异的地位,一切都神秘而不可预知的…

“你看大路挑的这车!这车你骑着,全厂都跟着晃眼!你说你怎么能让大路破费啊?”又是李金才的粗门大嗓。

李萍过去,推着爸爸的胳膊,哄劝着:“爸,你这么扔脸色,就不怕吓着我嫂子和小河啊?”李金才哼了哼,道:“我能吓着谁?倒是你哥把我给吓着了!”李金才一说话就粗门大嗓,李萍急忙阻拦道:“爸爸爸爸,小点声!我嫂子头一回来,你别这么粗门大嗓的…”李元进来了,低着头,给李金才的搪瓷大茶缸里添上水:“爸,有什么不高兴的,您就跟我直说。”李金才:“我是替你担心!你怎么能不经过组织就偷跑回城?还带着媳妇孩子!这连个户口都落不下,以后你怎么办?媳妇孩子又怎么办?这些你想过没有?”李元苦笑一下:“爸,这些我还真的都想过了!我连考了两年大学都没有考上,直后悔下乡前没有好好学。你孙子今年三岁了,他该上幼儿园,从小就有个好环境,长大了才能有出息!至于以后,爸,你放心,我虽然没有工作,也能养活她娘俩儿!”李金才一瞪眼:“可连个工作都没有,你怎么养活?”“我去搞城乡贸易去。”李金才没听清:“你搞啥?”李元说:“用鸡蛋换大米、换粮票,倒买倒卖!”李金才气愤不已,说:“我就知道你不惦着走正道,那是投机倒把!”“爸,十一届三中全会都开了,邓小平讲话您没学啊?现在没有投机倒把了!‘钱广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我要当个自食其力的小商小贩,国家政策不仅允许,还提倡呢!”李元有板有眼地说“邓小平说了,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爸,你不用为我担心,别人的话你可以不相信,邓小平的话你不能不信吧?”李金才吐出一口气来,仍然疑虑:“可当个小商小贩,那是个正经的工作吗?”“爸,我这也是骑驴找马!您放心,我不会一辈子就当小商小贩,没准有一天我就能成为大陆的李嘉诚!李嘉诚就是从小商小贩起家的,他可是香港的大老板啊!”李金才刚要再说什么,忽然,桂花带着小河进来。李金才的目光就被孙子小河吸引,那脸色就有些缓和了。李萍见状,就将小河抱起来,哄着说:“小河,来,摸摸爷爷的胡子…对对,把爷爷的下吧托住啊,要不啊,爷爷的脸就快掉下来啦…”孙子小河伸出小胖手摸着爷爷的下吧。李金才躲闪了两下,没有躲避开。

这一天,李萍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终于挨到下班时分,她径自取来二八的自行车,飞快蹬去。“李萍!李萍…”靳英喊着她追了上来“你怎么连于大路都敢打啊?还是当着全车间人的面!”李萍依然冷冷地:“他太过份了!”“我知道你心气高,看不上于大路。可他是车间主任,又是厂里的红人,这下,你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他那个犟脾气,非死缠着你不可!”靳英担心地说。

一女警察将一杯水推到了李萍的面前微笑道:“别紧张,慢慢说。”李萍咽了一口水,由于太慌张,险些呛到。她垂着眼喃喃道:“在车间里,大家经常开玩笑,可有时候玩笑开过头了,就免不了动动手。可谁也不会去报警,惊动你们警察。那天我们加班,小杜去车间给我送饭,送的是四喜丸子,于大路看见了,当然就别扭,不高兴。他和小杜就动起手来了。情有可原,你们说是不是情有可原?哪个男的愿意看见自己的未婚妻被别人惦记着…”与此同时,在公安局的局长室内,刘主任正将两条“白条烟”放在了蓝局长面前。

四年前,上山下乡运动搞得轰轰烈烈,李萍的父亲李金才为了把她留在身边,就提前退休,腾出个名额给她。李家子女三个,父母决定把名额给李萍也是有原因的。李萍20多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小家碧玉,那副弯眉杏眼像工笔精心雕琢在圆润光洁的玉面上似的,一看就惹人怜爱;她身体看其来比较纤弱,父母很怕她难以适应农村的生活环境;更重要的是,李萍虽然年龄最小,却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父母舍不得她走。因此,李萍的哥哥和姐姐不得不到农村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