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王道,“回去吧!”

这话极重,永哥儿刚从地上爬起来,听此话忙一头跪在地上,对临安王惶恐道,“王爷,奴……”

安兴帝震怒,齐恒的脸有点白,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回嘴。安兴帝道,“回头把那个婢子处理了,然后你就在府中闭门思过准备大婚,谢家那边,由你三哥去斡旋!朕累了,退了吧!”

“想不到王爷喜欢舞刀弄枪腰腿壮的壮健仆婢,早知道将我家使的丫头赠与王爷,何必王爷千里迢迢寻东夏女!反叫人笑话我大周没女人了!”

冬哥儿抓抓头笑了,用布子端下酒来,放在小桌上,借火烤着手道,“让酒凉一凉,等所有配料的滋味都慢慢渗进去,揉在酒里,温温的时候才好喝。”

说着呈上了手中的白梅给齐恒,齐恒接了,微微笑了。他放于鼻端轻嗅了一下,说道,“雪奴儿终于知道来哄我高兴了。来,”他伸手道,“过来。”

陆雪弃便笑了。

跟随的护卫遂向下榻处散去,齐恒则是施施然,慢慢腾腾地晃了回去。

陆雪弃抱着膝,低着头不言语。

齐恒哭笑不得,只当她学棋的兴致退了,偷懒装睡,逃避惩罚。硬拎起来,佯嗔责罚,可她为他揉着揉着肩,没多一会儿,竟又睡着了。

又一道剑风至,直取他的后颈,齐恒临危生智,仰身而下,虽避过那一剑,却将自己的腹暴露于敌人的攻击下!

齐恒便端起了她的脸,“周人?我周人可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邪门歪道?”

陆雪弃柔眉淡眼地言笑,“你凭什么用冰水泼我?凭什么在我身上烙印刺花?凭什么想占我的身子?就因为你举手之劳救了我,我便任你为所欲为么?乃至于你要献了我逃生,我还要苦苦哀求说自己有用,能救你们出去不成?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两次,你若临危忘义,我为何不能动杀机?没有你,我又不是不能活。”

陆雪弃缩了缩,想躲,不想左脸被齐恒重重地亲了一口。

他们竟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他挨着冻在外面挤帐篷,竟让这半人不鬼的色狼趁了方便登堂入室了!敢偷袭我雪奴儿,敢轻薄她,老子杀了你!

说完在她面颊上浅吻了一口,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记住了没有,你是我的雪奴儿,爷亲你,是看得起你,是喜欢你,不是欺负你!”

齐恒直觉得血被凝住了般,由里到外,冰冷骇然!

她的头发随着捣药的节奏一晃一晃的,衣襟拖地。她竟用手拨开雪,抓了把土放进去!

说得又顺又快,但毫无诚意。齐恒道,“过来给我揉肩!”

永哥儿有点看不下去,欲言又止想求情,齐恒斜睨着他冷声道,“你可怜她,便去替换她!”

也不知是为什么,齐恒便多看了几眼。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虽是闭着眼,但那五官的轮廓,也算得上漂亮。

她轻垂眼眸,福身见礼,对着一屋子人视若无睹,仿佛眼中只有齐恒。

汝阳王“咦”地笑了一声,“怎么眼里只有自己的主子,把别的主子都晾在一旁的?”

齐恒起身忙拉过陆雪弃来,说道,“过来见过汝阳王爷。”

陆雪弃前来见礼,汝阳王挥挥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这姑娘还当真与这京师的美人韵味不同啊!”

陆雪弃也不抬头,复又和众位士族子见了礼。汝阳王盯着她,狐疑道,“便是你煮的一手好酒么?”

陆雪弃垂首淡淡笑,一时竟让人有种花破云影动的错感。她轻声道,“奴婢技艺拙劣,汝阳王爷见笑了。”

“你不必自谦气,那庾显乃是京城士族子中有名的海量,让他三杯即倒,委实骇然听闻!”汝阳王说着,倾身含笑道,“本王邀请七弟和你去本王府上煮几壶酒,姑娘可否允准呢?”

汝阳王突然对一个婢子这般和蔼可亲,礼贤下士,倒让士族子有些惊奇,见众人脸上疑惑,汝阳王哈哈一笑道,“看人得分得清主次,这姑娘虽是我七弟的婢子,可一看我七弟便是听她的,若是美人推辞,定是成就不了我痛饮美酒的好事。”

众人也随着笑起来,齐恒拉过她的手,凑在陆雪弃身边低声道,“你愿去么,若身体不舒服我便先推了。”

汝阳王在一旁回顾士族子笑语道,“看看,果然是怜香惜玉的吧?”

众人笑。齐恒与陆雪弃耳语道,“如今京城是非多,五哥的庄子偏,去那里避避也好。”

陆雪弃应了,齐恒道,“到时候雪奴儿还能与我去狩猎骑马。”

这般私语着,惹得众人调侃,事情便也定下了。

太阳刚升起一竿高,这一众人等,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浩浩荡荡往城外走。行至咸阳街的时候,突然人流中一阵骚乱,一群带着家仆的士族子一拥而上围住骑马的汝阳王和齐恒,你一言我一语高声乱呼。

“平原王爷!听闻你那东夏婢子极美,胜过王谢贵女!”

“王爷得此美人,岂能独享,让我们见一见呗!”

“听闻此美人极善煮酒,能令庾家三郎三杯而倒,可是真的!”

“平原王爷!我亦有一婢子善煮酒,却不信有酒能令庾三郎三杯而倒,不若唤出你那婢子来一论高下!”

“我等欲召开赌酒大会,遍请世间酿酒煮酒之高手,平原王爷你说,若你家婢子输了该如何!”

这群人将齐恒围住,不待他应对,七嘴八舌顾自高声阔论说个不休,突听后面传来了骚动声,有人高声道,“不好了!抢人了!”

齐恒侧首而望,却见又一群士族子率众家仆从巷道旁涌出,蜂拥而上,围住了陆雪弃的车子,伴随着“美人!美人!”的呼喊声,挑帘的,破门的,踹断车梁的,跃身而上的,尖叫的,起哄的,哗乱的,应有尽有乱作一团!

齐恒顿时急了,当时勒马欲冲过去,可他身旁尽是士族子围聚着,他也顾及不得,只一马鞭重重地凌空挥下,借士族子骇然躲避之机,纵马冲出了重围去。

前方混乱狼籍,却再也不能来冲的,他看见三五个人撕扯了他的雪奴儿,似欲拖抱下车去,当下眼睛也红了,大喝道,“谁敢动她,爷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