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一位实习医生说:“酒力在你体内还没散去。你出院不到五分钟,就会绕过街角去喝酒。”

我心想,如果我睡前不喝酒,就会戒掉一天酒。我觉得,无论如何,我要做到这一点。然而,我会后径直去了波莉酒吧,一连喝了两杯酒。我和一个家伙展开热烈讨论,他执意给我买第三杯酒,但我让酒保换成可乐。我对自己很是满意,知道自己的极限,坚持住。

我本想点头,但还是控制住自己,摇摇头。

“嗯,你好久不喝酒了。真的要开戒吗?”

这两个世界重叠起来。某些骑车人的自行车或许会被抢走;某些正在散步的情侣会回到遭窃的家中;某些正在嬉闹的孩子或许会抢劫、枪杀或刺伤别人,而有些会被抢、被射杀或被刺伤。要想理清这团乱麻,人们准会头疼的。

“看来是这样。”

我给他的联络处又留了一个口信,只是兴之所至而已。

“我不知道。如果想找他,我就留个口讯。我不出去找他。你是指他是否常去某个酒吧?他有时会去很多地方,但没固定的。”

她点燃香烟,将打火机放在烟盒上面。女招待伊芙琳在过去的两周中一直上白班,因为她在外好莱坞的某个表演场所得到了一个小角色。她看上去总像是要打哈欠。她来到桌旁时,金·达基嫩正在摆弄打火机。金点了一杯白酒。伊芙琳问我是否再要点咖啡,听到我说好的,金说道:“哦,你在喝咖啡?我不要白酒了,也喝咖啡。行吗?”

“马上回来,”他说。

我待在那儿没动,他到街角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引擎还在空转。我看看才做的笔记,想从记录的零散信息中归纳出一个模式来。

钱斯回到车里,看着后视镜,利落但违法地掉了一个头。

“给我的电话联络站打电话,”他说“保持联络。”

“你应该装一个车载电话。”

“太麻烦了。”—棒槌学堂·e书小组—

他开到市中心后向东行驶,在一栋白砖公寓前的消防栓旁停下,这儿是十七道街,介于第二大道和第三大道之间。

“该收钱了,”他对我说。

他再次让引擎空转,但这次过了十五分钟他才出现,愉快地大步走过穿制服的门房,敏捷地坐到方向盘后。

“唐娜住这儿,”他说“我跟你提到过唐娜。”

“那个诗人。”

“她兴奋极了。旧金山一家杂志社要刊登她写的两首诗。她可以免费拿到六本刊出她诗的那期杂志。那就是她的稿酬——只有杂志。”

红灯亮了,他踩了煞车,左右看看,然后闯了过去。

“有几次,”他说“刊登她诗作的杂志社付钱给她。有一回她拿到二十五美元,那是她拿到的最高稿酬。”

“听上去很难靠此谋生。”

“诗人赚不了多少钱。妓女都懒,但这一位写起诗来倒很勤快。她一坐就是六七个小时,推敲词句,并且总是往信封里塞一打一打的诗。这边退稿,就寄那边。她寄诗的邮费比她得到的稿酬都多。”

沉默片刻后,他轻声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从唐娜那儿拿到多少钱?八百美元,而且只是前两天的收入。当然,她也有电话铃一连几天都不响的时候。”

“但平均起来还是不少。”

“比写诗赚得多。”他看看我“想去兜兜风吗?”

“我们不是正在兜吗?”

“我们是在绕圈子,”他说“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们顺着第二大道行驶,穿过下东城,经过威廉斯堡大桥,进入布鲁克林。从桥上下来,我们拐了好几个弯,这使我晕头转向,看路牌也于事无补。那些街道名很陌生。但我看到沿途从犹太区换成意大利区,又从意大利区换成了波兰区,便大概知道我们到了哪里。

我们开到一条黑暗沉寂的街上,这里每座房子都居住着两户人家。

钱斯在一栋中间有车库的三层砖楼前放慢速度。他用遥控器升起车库门,驶进后又将车库门落下。跟着他上了几段楼梯后,我们来到一间天花板很高的宽敞房间。他问我是否知道我们到了哪里。

我猜是绿点区。

“很好,”他说“我想你对布鲁克林并不陌生。”

“我对这一带不很熟悉。不过肉类市场那块波兰熏肠广告提示了我。”

“我猜也是。知道这是谁的房子吗?听说过卡齐米尔·利万道斯基博士吗?”

“没有。”

“你是不会听说过。他是一个老家伙。退休在家,坐在轮椅上。是个怪人。不和别人接触。这个地方过去是消防站。”

“我觉得肯定是这类地方。”

“几年前两个建筑师买下这里,加以改造。他们把房间全部打通,重新装修。他们肯定有不少钱,因为他们毫不节省。瞧瞧这地板。再看看那窗框。”

他指出细节,加以品评。

“后来,他们厌倦了这个地方,或他们彼此感到厌烦,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把这儿卖给了利万道斯基博士。”

“他住在这儿?”

“他根本不存在。”

他说。他说话的方式不断变换,一会儿像草根阶层,一会儿像知识分子,一会儿又变了回来。

“邻居们从没见过这位老博士。他们只见过他忠心耿耿的黑仆,只见他开车进进出出。这是我的房子,马修。我带你参观一下如何,只收一角导游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