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异常沙哑,曲徽羽缓缓垂下了头,心里泛起酸来。只不过短短一刻的功夫,刚刚还嬉笑怒骂的人,就变成了这样。

而苏澈依仗卓越的马术,已趋着枣红马追了上来,可现下奔雷马的度实在太快,他一时也不能赶上,只得在曲徽羽身后大声提点着,“小心!前方是河堤!抓紧它!”

做?他和她难不成真的圆房了?唉!一切就这样成了定局啊!看来上天是要她做定这个苏家媳妇了,有了苏澈这颗摇钱树,她曲四万就不是曲四万,而是曲百万了!

是吗?那货真的不是月亮?曲徽羽眯了眯眼睛望着远方山谷旁那个黄灿灿的圆球,难道她已经开始醉了?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整个世界时一片天旋地转啊,但是她仍旧没忘了自己的使命,她是来安慰这个闷骚的相公的,“你心情好像不怎么样嘛!”

“苏公子,你虽然号称阖闾城赌圣,却也不是什么都赌得了吧!”乐胜深吸了一口气,那铁青的脸色已经透出了他心中呼之欲出的怒火,“今日,我们就玩些新鲜的。”他摆摆手,示意一旁的随从递来了一柄粗壮的空竹管。

“八万刀?”话一出口后她也被自己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曲徽羽的只觉大脑一片轰鸣。

犹被点了穴道的曲徽羽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他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这个伪君子马上就要露出那副丑恶的嘴脸?

酒宴开席了,佳肴接二连三的被美艳的侍婢们端上了大桌,扑鼻的香味迎面而来,众人在一番客套后终于开动了手中的碗筷,气氛渐渐缓和,谈笑声也在席间响起。

“昨天夫人喝醉了,我一个人演戏给仲哥看,很辛苦的。”苏澈不紧不慢的解释。

黎明来临,人们终究在期盼和好奇中迎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苏家虽是大户,但却素来不和权势沾边,因此这婚礼排场并不浩大。

这个名字不停地在脑袋中一遍遍回响,她好像一口大钟终于被人一锤敲醒,她狠狠的推开了面前的人,大步流星的向外迈去!

后面的话苏澈已是听不下去,他捂着黄金贵的嘴几乎给他横拖到了街上。

曲徽羽捂着脸嘤嘤的哼唧着,她不得不面对这个残忍而现实的事实。

虽然第一日恢复营业就出师不利,但是她到底是跑惯江湖见过世面的一代枭雄,曲徽羽瞬间便调整了脸色,她彬彬有礼的微笑,“公子要买书请后面排队。”杏目中却满是冰冷的肃杀之气。

苏澈苦笑着摇,黄金贵是他三年前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孤儿,这些年不过刚识了几个字,又哪会懂得什么画工。

直至苏澈那布衣白衫的身影逐渐远去,姑娘们才纷纷议论起来,“也不知苏家做的什么生意,常年不见苏老爷,苏公子出手却总是这么阔绰。”

谁知这姑娘却突然生龙活虎的蹦了起来,她抬手抹去了脸上迸溅的泥点,随即推开那一脸错愕的公子,昂望着墨客居的窗子慢条斯理道:“旺财,你可以不收我的画,但你不该把我的画扔出来。”

她的表情越痛苦,再这么拧下去,不用杀手们来杀,她自己就能把这半残的腰肢拧折了。

衬着挥刀挡开杀手的空当,曲徽羽哭丧着脸拼命的摇了摇身后酣然入睡的苏澈,“喂!你快醒醒啊!你夫人我撑不住了!”

苏澈却仿若一滩烂泥一般达拉在桌子旁,一动不动。

“前几天不睡觉!偏偏这个时候睡!你存心的吧!”曲徽羽怒叱了一声,便被杀手的刀光逼了开,躲闪之中她还不忘在心中叫苦,她这享清福的少夫人没做几天,难不成就要为了保卫夫家而殉道了啊!

对方又是凌空一斩劈了过来,根本不给曲徽羽喘息的功夫。曲姑娘的腰却已再支撑不住,她脚步趔趄的向后退出了老远。

眼看着手臂上已蜿蜒出了一条浅浅的刀伤,如今败势渐露,她竟有些想逃走算了,可当她看到那个趴在桌上醉醺醺的相公,心里不禁泛起了酸。苏澈平时待她不薄吧?何况他若死了谁给她兑现三块金砖去?备不住苏老爷也会化作厉鬼来掐她的脖子。

何况,她舍得丢下他,一个人走么?

一向惜命的曲徽羽居然一反常态的咬了咬牙,脚尖一点地,踏着柱子折回了苏澈身边,“你再不醒过来,你夫人我也要跟着进棺材了!”

可趴在桌上的人依然丝毫也没有清醒的迹象。

算了,是指望不上你这花瓶了,平日虽是一副耀武扬威的德行,如今却一点不挥作用!

曲徽羽咬牙狠狠叹了一声,再度迎向了接连不断的攻势。

弱肉强食,姑娘今天就凭着把老腰葬送在这里,也要和你们比搏一搏!她横刀一斩,抬腿猛的踢向杀手两腿中间的位置。

她那一脚的力道可想而知,那杀手吃痛,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倒了下去。还不等曲徽羽窃喜,刀光剑影再度风卷残云般的盖了上来。

她被逼的不住后退,却仍死死的挡在苏澈醉倒的桌椅前,不肯让开。腰部传来的剧痛使得曲姑娘白皙的脸蛋布满了汗珠,突然她身子一歪,向后倒了下去。

没关系,反正她后面的椅子上就是那个醉的不省人事的相公,坐下去也一定是软绵绵的人肉垫子。

“咣当!”一声闷响,曲徽羽结实的坐在了楠木椅上。她当下心头一凛,苏澈呢?刚刚他还像条无精打采的咸鱼趴在这里啊!

此时莫说曲徽羽迷糊了,就连杀手们也迷糊了,他们刚刚都把精力放在了这个少夫人身上,一时没有注意到那个趴在桌上烂醉过去的苏少公子去了哪里!

突然一名杀手闷哼一声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另几名杀手忙回头去看,却只见一个白影在身后闪过,还没能看清楚来人的脸,他们便觉得喉咙一紧,身体滚烫的鲜血顿时飞溅了出来,他们没机会叫出那个名字,便都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转眼间只剩下离曲徽羽最近的那名杀手,他的刀原本已高高悬在了女主人的头顶,此时他却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便被人一柄冰凉的短剑抵上了脖颈间跳动的血管。

“苏澈!”望着从杀手身后缓缓显出的面孔,曲徽羽难以置信的惊呼而出。她扶着身后隐隐作痛的老腰诧异的看着平日那温润如玉的相公,这地上横七竖八躺的可是尸体,他居然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对于夫人的呼唤,苏澈置若未闻,他猛的抬手撬开杀手的嘴,将对方齿间自尽用的毒囊取出。

这个玉面贵公子淡淡的望向落入手中的人质,“我知道你是这群人中最怕死、最喜欢邀功的人,我给你个机会——说出主谋,我便放你走。”

杀手冷笑,“你……怎么敢肯定我怕死?”

“众人联手攻击时,你只在旁掠阵,却从不肯与她正面交锋,而当我夫人体力不支时你便是第一个冲上来的。”苏澈淡淡的叙述着,随即加重了语气,“如此卑鄙之人——必定怕死。”似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翻转手腕,用手中的鱼肠剑猛的刺向杀手的气海穴。

“啊!”那杀手出了凄厉的惨叫声,鲜血顿时自泉涌而出,他缓缓跪下的身子却被苏澈猛的提了起来。

那身穿麻衣的公子此时却冷面如修罗,“你是要说了保命,还是继续受我折磨?”

杀手的牙齿不自主的打颤:“是,是太宰大人——伯嚭派我们来的。”

苏澈深邃的瞳孔猛地收紧,他将断剑再度上移了一寸抵在杀手胸口,“原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