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宿走至竹床前,望着闭目养息的苍黛,出声关切道:“苍黛姑娘,你的伤可好些?”。

“炎,你放下我,快走!”苍黛焦急地想要挣脱炎的怀抱,她不愿将炎牵连入险境。

“好姐姐,我这嘴若被撕烂了,可没有陪你说些贴心话,你还不被活生生闷死在幕府呀!”

王小二弯腰放安放下木板,搓了搓手,打开蒸笼捡了个包子用纸包妥当,殷勤地踏上石阶,将包子递入门内。

夜阑忽闻腹中饥肠辘辘,便起身附在四壁上摸寻机关,若不找到出口离开,迟早活活饿死在这里。拖着浑身是伤的身子寻了半日,仍未有所现。

可她,已然决定放弃血仇,只为护得身边人周全。

奸佞狡诈以及十恶不赦之人便会被押往幽冥山中的往生洞,背负着此生的罪债坠入往生井,来世百般罹难以求下一世的脱。

“吱呀”一声,沉默许久的房门开了。{dukankan请记住我}陌南城最有名的大夫屈回春从里走了出来,凝眉叹气,一脸束手无策的表情。

“啊!”苏烟大声惊呼,立在她面前的人浑身裹在一块黑布里,只露出一双眼和半张脸。那眼中泛着嗜血的红光,眼角下的脸颊上全是冒着脓水的密密麻麻的凹孔,还有,还有一个拇指般大的物体在蠕动。是红色的蝎子,正趴在那人的脸上吸取着脓水,苏烟恶心欲吐,更多的是那双眼带来的莫名恐惧,仿佛要将她的血液吸食干尽。

她已经知道七杀的存在,她要自己帮的忙应该与慕延年有关。西风楼两年来越做越大,私下一直联合薛正仁与慕家相抗衡。

两年来,夜阑一直没有踏入过朱榭大街,她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今日,她必须回来,回来面对所有的一切。

“阑儿,照顾好自己,师姐会陪着云浮妹妹,穗芳阁的事勿需劳心。”千素回,柔声道。

苍黛飞身抱住连朔,两人退回了舞台上。

风归尘,他到底是谁?

苍黛将木槿拉到慕子谦面前,怒火难抑道:“慕少艳福不浅,能得我两位妹妹情意,慕少今日可选其一为妻,西风楼今日便是大喜的日子。”

夜阑扑哧一笑,追问道:“莫非风公子觉得我与你哪位红粉知己长得极像,一时间看花了眼,才会走了心神?”

伙计领着青宿和慕子远来到二楼,只见连朔和阿七早已坐下,正同一名红衣女子谈笑着。红衣女子身旁,坐着一位素衣女子和华服男子,那华服男子身侧则空着一个位子,素衣女子身侧也留着一个位子。

“薛正仁赶去锦州匿名揭了慕家贩运假盐,锦州、随州所有商行都退了货,转而购买了我们年初屯在两地的所有库盐。”苍黛解释道。

夜阑解开封口,一股浓浓的谷香渗着酒气,夜阑弃杯用碗,将酒倒了出来。白色瓷碗中,酒液呈青绿色,其间还些许细碎的胀的糯米。轻轻一嗅,甘香浓烈;细下一闻,茶香轻浮;深吸口气,顿感神清气爽,飘然欲醉。

雪雁欢喜迎了上去,挽住青宿坐了下来,黑鹰、连朔挨着云鹄依次坐下。连朔看到满桌酒菜,惊呆道:“雪雁姐姐,这些菜都是你做的吗?”黑鹰也好奇地看向雪雁。

“去吧。”苍黛摆了摆手,便举步拐入正堂。堂内弦乐环梁,众歌姬们腰间缠绕着三尺轻纱,低头凝眉间,足尖轻点,轻纱如流云翻卷。木槿位于正中,头顶五色花冠,宛若瑶池仙女。

“以后等你嫁人了就会用的着,你看隔壁街的张大婶每天眼泪婆娑怨言满地的,我日后送你一个解语石,你以后将所有的不悦都说给石头听,可别像张大婶那般见人就哭诉哦。”

“大师姐。夜阑状况如何?”苍黛压低声道。

“财迷心窍,见钱眼开!”黑鹰一脸鄙夷,连朔不以理会,刚要转身失足踢到朱漆罐子,慌忙中踩空台阶,整个身子向后倒去。

“好~~~好了,雪雁~~~只是~~~”雪雁见青宿上前,连退几步,握着拳头心跳紊乱,她害怕青宿现自己的忸怩,转身跃上院墙,手脚不知如何摆放,背对着青宿道:“青宿哥哥,我忽然有事,先走了。”

“阿馒哥哥,尘儿不会哭的,你说过尘儿哭起来很丑很丑。嘻嘻,刚刚那人一定被尘儿的吃相给吓跑了,要是他知道阿馒哥哥一口可以吃下三个馒头,他肯定会吓昏过去的。”白衣女子拿出解语石,炫耀道:“尘儿收到了一块雨花石,比阿馒哥哥给的都要漂亮,是碧绿色的呢!可是,尘儿还是喜欢阿馒哥哥给的石头,可是阿馒哥哥是一个大骗子,说好每年都要给尘儿~~~”白衣女子哽咽着,再也无法说下去。蓦地,她忽然想起什么,举着手中的碧绿色石头放在月光下,细细一看,碧绿色的石头透着莹润地光泽,石头纹理细腻,一圈一圈重叠如螺旋,将人的神思吸入了进去。

“勿虚言谢。”青衣男子语气不冷不热,便不再回应。

苍黛挥手命人撤下赌桌,舞姬和乐师鱼贯而入,丝竹管弦萦绕满屋。歌姬足系银铃,款款起舞。那银铃和着乐声,一声声勾心锁魂。慕子谦双眼游走在歌姬细白的柳腰上,一副如饥似渴的饿狼相。苍黛厌恶地闪过一丝冷笑,却很快的重新展露欢颜。

忽然,千素感觉到慕子远的目光,只好低头莞尔一笑。

“先别说这些,你身子要紧,今日熬的药又忘了喝吧,我这就去给你端来,你好生地坐在屋里,不可乱跑。”千素抚着夜阑的后脊,忽然想起此事,起身踏出房门,踟蹰扭头向苍黛道:“你好好看着她,不要再出门乱走!”

“哈洛族的男人,不会自毁诺言。”炎忽然勉力站起,高大如树地立在苍黛面前,目光坚定不容否决。

慕子远沉下脸,隐忍着:“爹已回府,夫人让我来接你回去。”

“在下慕子远,姑娘邀约在下谨记,奈何今日有事在身,望姑娘见谅莫怪!”慕子远歉意道。

“看来苍黛姑娘心中早有计策。”青宿道。

苍黛也不再故弄玄虚,将心中计划娓娓道来:“再过十日便到腊月初一,这一日是陌南城的水神节,城中所有的人都会在这一日夜间参加庙会,共同祭拜水神,祈福风调雨顺安康乐业。每年的这一天,慕延年都会带家眷至风浪台拜祭水神,而历年的风浪台都设在十里水岸上。”

“水神节人山人海,我们如何下手?”在人多出下手,必然会危机到寻常百姓的性命安危。

“在祭祀开始之前会有一场舞祭比试,各处村落和歌楼舞馆都会派人角逐“天水神姿”的头筹。那时,陌南城中的显赫人家都会在包下风浪台两侧的楼阁来欣赏绝美舞姿。”

苍黛渐渐加重语气,胸中的恨意流露:“每一处楼阁只能容下十来人,舞祭完毕后,慕延年便会带着家眷走下楼阁,坐上画船方可登上风浪台。而在楼阁与画船之间会途径一条狭窄的巷子,那时便是你我最佳的下手时机。”

“没想到,苍黛姑娘计划已如此周全。”青宿点头道。

“这一切都是夜阑死前想好的。”苍黛语气一沉。

夜阑,尘儿。这两个名字在青宿脑海中盘踞了整整一夜,他藏住心中的忧伤,目光凄厉道:“那日,我定要亲手杀了慕延年。”

“青宿,你随时留意水神节风浪台的具体搭建方位,我们还要做详细的打算。”苍黛回头望了望一旁的炎,向青宿道:“炎有些事想请教你,与墨魂剑有关。”

青宿不明所以,依然走向炎。

炎一一将哈洛族的太阳神力和上古传说告诉青宿,青宿听完后半信半疑。

墨魂剑本是七杀头领风归尘的佩剑,风归尘见青宿喜爱此剑,便将此剑作为生辰贺礼赠予青宿。至于此剑的具体来历,青宿全然不知。

“这剑上的封印未破,此剑过多见血极易反噬其主。”炎站在青宿身后,诚挚叮嘱道。

“多谢!”青宿伸出右手放在胸口,闭上双眼,微微低下头。

炎被青宿的举动感动了。

这是哈洛族人表达谢意的礼节。

炎向青宿露出了感激的笑容,随即缓缓将右手放在胸口,闭目微微低下头。

苍黛坐在竹椅上,淡然回头的一瞬,看见了炎脸上的笑容。原来,炎笑起来静穆圣洁,像苍黛从未见过的传说中的太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