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珩看着直呆,这兔子莫不是痛地疯了。君棠却拦着他,月歌儿似乎一直多有话要对他说。

当着赤宵的面儿,他抹不开面子,干脆将扇子塞到君棠的手里,“唉,我看君棠仙师长年拿着扇子,料想是你那回龙台地势不好,夏天热,秋天蚊子多,你要拿着扇子扇风赶蚊子用吧。来来,我特地给你求的大扇子。别谢我啊。我也是看你家小白鸦的面上,好歹人兄长与我有几分缘分,我只当这是给她的礼物了。”

“君棠仙师稍候。”羽琅噙了笑,望着天空。不多时,从空中飘来一大片阴影,靠近时君棠才看到那阴影分明是一面巨大的扇子,扇子底云雾缭绕,上面站着的人昂头挺胸做足了姿态,飘然而至。

君棠抬起头时,它扑扇着翅膀在他身边绕了一圈,君棠朝它伸出掌心,它也不怕生,飞在他的掌心就坐下来,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他。一大一小两对眼睛互相盯着看,片刻后都不禁“啊”了一声。

“……”兔子似乎抖得更加厉害,甚至开始呜咽了。

“这整个方寸山,唯独你们二人是须得我费些心力。”迎着风,玄武缓缓道来,“君棠你在方寸山时日虽最短,可本仙看你对方寸山极为牵挂。”

殿中见玄武祭出隔世圈与幻世镜,敛了神色聚集到玄武身边。玄武默念法咒,长袖一挥,幻世镜中方寸山各地现出九个颜色各异的亮点,在空中汇聚成一股,直冲上九天。

“君棠仙师是这禽兽山上唯一的仙人。以凡人身修仙得道,原本在玉帝面前也颇为受宠,亦有自己的府邸。只是不知道数千年前,似是在王母的蟠桃宴上失了仪态,方才被王母下放至方寸山。貌似无甚长项,各项仙术均擅长。只是那一柄桃花折雪扇貌似是无上仙器。我听父君说,万年前仙魔大战,君棠仙师那一柄桃花扇制服魔徒无数,“折雪”实为折血。可见君棠仙师的实力。”

瞪了一下腿,她吓得立起身来,耳边传来肃穆的钟声,窗外竟已天明。她迅洗簌完毕,推开房门,君棠正好站在门口,朝她微微一笑,“随为师去紫霄大殿行拜师礼吧。”

玉雅举着东西,苦着脸道:“娘亲千叮咛万嘱咐,此物定要交与上仙。母亲说,这世间,唯有貔貅上仙担得起此物。”

紫珩心中暗喜,这君棠今日甚慢,若他抢先一步,这两小孩就是自己的徒弟,那与君棠打下的赌局他便是输了……一想及此,他心中雀跃,不由加快脚步,健步如飞。可苦了玉雅与灼炎。这天阶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初时爬,他们只当不累。可至中途时,却累得不行,暗自施法用力,这天阶像是下了什么禁制,他们提不起法力半分。只得喘着粗气跟在紫珩背后。

这一下,她是彻底伤了自尊,对于自己的人形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从君棠来到方寸山后,就极少观察方寸山其余的各地。难得玄武让他登上了洗月台的筑波亭,他倒是没事儿爱往这跑。站在高处,整个方寸山都在脚下,一览众山小。在筑波亭里泡一壶茶,看浮云流转,倒也不失为修身的。

玉雅找不到他时,也习惯了往这洗月台跑。久而久之,便在这筑波亭里备着一套茶具,象棋,软坐垫,让君棠坐着也舒服。

这一日,方寸山上雾雨濛濛,紫珩爬上筑波亭,隔着雾帘,远远就看到一袭白袍的君棠背对着他长身玉立在危崖边上,耳边是风带起的阵阵松涛,放眼过去,筑波亭上茶盏上的热茶依旧冒着热气儿,飘来似有若无的茶香。

许是他脚步声带来响声,君棠却没有回头,温润的声音雾蒙蒙似传过来,“不是说了,为师很快回去,你怎么又来了?嗯?”

紫珩脚步一顿,瞬间施法,换做玉雅的容颜,轻手轻脚地走上去,出口也是玉雅稚嫩的声音,“仙师,您的茶凉了,我给您再换过一杯。”

君棠回头,有些讶异的打量着“玉雅”,依是点了点头。紫珩心里暗笑一声,面上装作恭敬地将那杯热茶递上,走至半途时,装作不小心一个踉跄,那茶差点泼在了君棠身上,君棠却堪堪转了个角度,避了开来。紫珩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睛冲到君棠的怀里,做委屈状,“仙师,玉雅,玉雅烫到了,脚也扭到了……”

隐约中,君棠身上微微抖动了下,依然扶着她坐下,半蹲着恰好与坐着的她平视,语气里却是极尽温柔,“将鞋子脱了,为师帮你看看。”

紫珩心里暗道:好一个君棠,果然是连女童都不放过。面上却是拧出了两滴眼泪,颤颤巍巍地脱了鞋子,将脚抬到他的面前。

这脚还没送到他的手上,只见君棠快地掀开她的裙角,对着她腿上的解溪穴就要下重手。紫珩一个疾闪身,绕开君棠的手,骂道:“君棠,你找死!”

君棠冷冷地笑道:“心怀不轨之徒,伪装我的徒儿,是想作何计算?”

紫珩顺便变为真身咒骂道:“你才心怀不轨。本仙师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玩笑?君棠也只是开开玩笑,紫珩莫怪。只是你特来寻我,不知是为了什么?”

紫珩叹了口气,这君棠实在不是能惹的人。这世间,没几个人知道,这解溪穴是他最不能动的穴位,倘若解溪穴中招,他的伪装术会瞬间消失,更甚者,可能导致重伤。也不知道这君棠是故意的,还是只是碰巧。

施施然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抬了眉看他,“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徒弟。月歌儿的来历,你查到没?”

“没有。一切正常。只是只普通的兔子。可能是在方寸山浸染了许久,沾了点仙气,所以比起一般的兔子更加聪明一些。”君棠回答道,之前他也暗暗用灵识查探过它的魂魄,它身上确实没有一丝修为,只是一只普通的兔子,懂的写字,还能闯过方寸山种种法术禁止,找到他君棠,这兔子着实让人怀疑它的来历。

“没事儿就好。魔道的人秘法甚多,我只怕它掩了身上的魔气让我们不能察觉。如今查清楚了便好。只是它今日又闯入了长生殿,真真是个不让人放心的牲口。而且,你猜,我在长生殿内看到了什么?”

“什么?”君棠疑惑道。

“那只小白鸦的铭牌,光芒竟然没有一丝长进。莫不是你平常疏于管教,她修为一点都没长进?”

紫珩停了停,“自那日她从回龙台的后山回来,为着对她兄长的情谊,我也帮着照看了一些。只是看这玉雅,一日一日不见长大,那日的事情她也丝毫不记得。听灼炎说,玉雅连御物术也学得有模有样,过不了多少时日,只怕御空都会了。按理说,这修为应该是有大涨的。可铭牌上却看不到丝毫涨的痕迹,总不能是那日在后山上中了魔道中人的什么诡异的术法,这修为都被吞了?”

君棠沉吟了片刻,方才答道:“我近来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前几日也联系了玉雅的家人,毕竟这是大事,还需得与她家人商议商议才能决断。”

“成,这事儿,你记在心上就好。他日见了白绥,也跟他说一声,我这当兄弟的,也尽了心力。”他说着话,起身间,却是遗落了一本书册在桌上。

君棠捡起书册正要追出去,看着书名却停了手——《仙妖异志录》,六界秘史藏书之一,有传言,《仙妖异志录》记载着各族各部各神仙不外传的秘闻,总结,就是六道八卦典录。早些年消失于世间,如今这紫珩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这本书。

看向紫珩,背对着他极为潇洒的撂了一下头,摇了摇右手,“仔细看看,对你有好处。看完藏好,我从玄武那偷来的。”

刚刚飞回回龙台,门口就站着一个孱弱的身影。见他下来,急急地迎上来,将手中的白衣递给他,“仙师,今日雨大风寒,莫着凉了。”

君棠笑了笑,弯下腰摸摸玉雅的头,道:“仙人之躯不畏风雨。你的身子弱,以后莫要在门口等着了。”嘴上虽是拒绝,手上却是依然接过了那白衣。

玉雅从受伤后就总是认为仙妖不论修为如何,仙山毕竟在人间,或多或少沾染了凡间的污秽之气,神仙也逃不过生老病死。总是坚持让君棠保重身体。一来二往,君棠也习惯了。有时候,她看着君棠不说话,委屈的模样,倒是与月歌儿的样子极为相似,让人不忍心拒绝。

玉雅随着他走入殿内,小心翼翼地问道:“仙师,今日玉雅接到三哥来信,三哥说不日将来方寸山,是真的吗?”

君棠笑着点点头,看玉雅的兴奋样,若是再凡间,玉雅不过也就十岁不到的小姑娘,与家人分离了许久,毕竟还是念家的,难得的是她从来也没抱怨过。这点委实不错。

及至到了书房,玉雅依然磨磨蹭蹭不肯走,像是有话要说,却又羞于出口。君棠坐在书桌上,询问道:“有事找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