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制加粗长撬棍很快送来了,吴越找准了支撑点,蹲好马步,把撬棍斜靠在右肩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砰”一声呼出,随之丹田气劲流转全身。

“吴干部,你太客气,这……不好吧……”刚想客套几句,却发现吴越早就不见了人影。

方天明探出身子,拍拍吴越,“老大,放轻松,这点小事老惦记着干嘛?我呢,红旗不倒,彩旗飘飘。你呢,现在连红旗也没竖起来,怕什么彩旗飘?别说我掉书袋,‘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没人不想的。做到做不到两说看本事嘛,老大,我看好你哦。”

吴越这才想起他所处的环境,只好自嘲的笑了笑。

不知不觉中圈圈又扩大了,至少在平亭监狱来说,华明远、刘林组合的圈圈能量几乎到了极限,不出大篓子的话,他将会在这个圈圈的庇护下无往不利,吴越微笑着坐回椅子。

“滚你的吧,当我在检阅?”吴越笑着钻进伞里。

“哎呀,小吴,听我说完嘛。冲动对你有啥好处?”何欣一把拉住不放。

“吴干部,你开玩笑了,我哪能跟你提这个非分之想。”看到章军没跟出来,赵月祥松了口气,赶紧倒豆子似的说出了来意,“我吃官司前是承包线路开中巴的,回去了也只能重操旧业干老本行,只是现在龙城市不管城里还是乡下短途长途都有人在干,要插队进去太难了……”

吴越点点头,目光正好与陈达碰上,陈达一低头,仿佛没看到吴越,自顾自往里走。

捧着点名薄隔半小时清点出工人数的点名员亦步亦趋紧跟在吴越身后,充当临时讲解员。

“吴干部,你没睡啊?我是门卫老陆啊,过来通知你出工的。”吴干部醒的?怪事,这个时候正是好睡的辰光,老陆有些好奇,晃晃脑袋回去了。

“不不,吴干部,不能这样讲。当初也许我会有和你同样的想法,不过这几年改造下来,我早就明白了,路是自己选的,走错也是自己走错的,一块三万多的金表和二万多的代金券不是他许斌硬塞进我口袋来栽赃的,是我朗鸿寒自己拿进去的。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荒唐!队务会讨论的东西,干警之间的矛盾竟然被犯人掌握的一清二楚!吴越有些哭笑不得,指指赵月祥又指指自己,“今天的谈话仅限在你我之间了,不要外传,对你没好处的。”

陈达没有答话,一甩膀子,跑到一旁的杂物篓里抽出了一把茶田修剪用的大铁剪子,二话不说,狠狠就往章军头顶砸去。

“无本生意能亏本?”陈勇压低声,“大队三个中队,犯人常年保持在九百人左右,一人嘴里扣出一两肉,就是九十斤,咱们大队干警不倒五十个,还不够吃吗?也没办法,靠山吃山嘛,谁让咱待遇低?咱旁的不比,就跟平亭市比,旁的单位不比,跟政法系统比,表面工资差不多,可架不住人家一年一万的市政府奖金和五千多的单位奖金。”

主席台上五短身材的孙浩然张合着两片厚嘴唇,一会正义凛然,一会痛心疾首,一会高亢激昂,一杯水喝光了又续上,续上又喝光。

在一起长了就能爱么?吴越脑子里突然闪现出柳青的影子——凹凸有致,圆润温婉,如果说宁馨儿是一朵雪莲,冰洁高贵,可远观不可亵玩,那么柳青就是开的正艳的蔷薇,热烈奔放,让人渴望拥有和迷醉。

“说实话,许峰该死,他老子许斌更不是个东西,可我也算不上什么除暴安良的大侠,这社会上,不平的事多得是,我能管得来?有这个资格去管吗?本来他走他的道我过我的桥,互不相干。可他先惹上我了,我也不是随他拿捏的软蛋!再说,我现在放手,他就放肯手了?胖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能瞒他许峰一辈子?到时他搞不到我搞你呢?胖子,你还记得我们那时是怎么对付混混的?”

就这么跑到包厢里直接一指点上去,等于堂而皇之告诉许峰,你以后当不成男人是他吴越造成的,许峰父子两个不往死里整他才怪,得想个法子把许峰引出来再动手,吴越考虑了几分钟,微笑着向几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妞走去。

没等胖子开口,吴越抢先伸出手:“山哥,认识一下,我叫吴越,和你们方董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

“死者家属拿了遗书闹过几次,都压下来了,最后结论,酒后乱性,死者是自愿的。许峰呢,也去国外避了几年风头,美名其曰留学,去年才回来,搞了个什么投资公司,说穿了就是借他老子的势,搞些工程,白拿好处费呗,有时也帮人家搞贷款,回扣百分之十呢。哦,我记起来了,柳青的妈妈是平亭建行信贷部的,她和许峰只怕就是这样认识的。”

胖子越来越有老板派头了,吴越在一旁看了直发笑。

从五岁那年起,吴越就在肖党生的指点下,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早晚各用一个小时,站在两根酒盅粗的木桩前,蹲着马步,双手五指分开,抓住木桩,用劲往上提。

“不是说去上班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看你一身酒气,还不到我这边来喝口茶。”

“对,对!来了就好好混吧”陈勇顿顿头,“谁说监狱不能出人物的?咱们江南省政法委何书记最早也只是个监狱普通干警,看人家一步步到现在,省委常委副部级!”

机关大楼后面是一排排平房,装备科占据了其中整整一排,再往后,就是连绵的群山,前有楼挡,后有山遮,这一片终年阴森森的。

“有我丈母娘镇着,我担心个屁……”方天明脑子里浮现出丈母娘叉腰对着老丈人指指点点,老丈人唯唯诺诺的场景,嘿嘿笑了几声,但马上又哭丧了脸,“也不知我家老头子和刘玉凤家老子的哪根神经抽风了,说是年底就订婚。唉,兄弟我心烦啊,唉……”

“等什么?王大,最新消息,谈判破裂。”一个顶着地方支持中央发型的石子老板说了一句。

“那我更加爱莫能助。”

“王大,你是开天辟地的老石矿了,同红方村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或多或少会给你几分面子的吧?”

王国生呵呵笑笑,“我认识的不是死了就是退了,现在在台上的小年轻谁认得我王国生?”

正说着,拖拉机载着劳作犯下午的点心——一筐筐馒头上来了,王国生把拖拉机手叫过来问话,“路上怎么样,红方村的人还多不多?”

“大队长,路障还没搬,有十几个小年轻守在那里,这些人一看就是小混混……”

没等拖拉机手汇报完,一个石子老板插话说:“王大,公安局穿警服,你们也穿警服,亲不亲一家人嘛,为什么不请当地派出所把这几个小混混处理了?”

“公安、监狱系统不同,隶属不同,除了看守所送犯人过来,平时有啥往来的?监狱是省属机关,在地方政府眼里就是标准的外来户,不帮当地群众帮咱们他胳膊肘长反了往里弯?小混混?小混混后面就是老百姓,派出所工资又不从监狱开,他凭什么听咱们的话去跟老百姓闹矛盾?”

吴越原本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在一旁听王国生和几个石子老板交谈,渐渐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出来,要他去说服老百姓放弃堵路他没这个本事,没有真金白银捧出去,老百姓只会当他的话是空气。对付几个小混混么,不是吹牛,办法多多手到擒来,况且三大队矿区得天独厚的位置也便于他计划的实施。

吴越走进劳作犯休息的工棚,估摸着在这里说话不可能被几个石子老板听见了,这才叫一个犯人去请王大过来。

“小吴,你有事要汇报?”

看到王国生过来,劳作犯向里挤了挤,自觉让出一块空地,有几个机灵的没等吩咐就把椅子和茶水给弄过来了。

吴越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嗯……嗯,你去试试……要注意政策法规……嗯,尽量不要激化矛盾……对,如果有老百姓在场,你立刻回来……好、好。”王国生边听边点头,最后起身用力一拍吴越的肩,“小伙子,成了我给你记一大功!”

王国生走了几步又回来,指着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石子老板,对吴越挤挤眼,“不能便宜了这几个老滑头。小吴,你看我眼色听我指挥,等等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