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他总觉得自己遇到了瓶颈,或许是更早以前他就察觉到了,虽然他热爱风景摄影,但偶尔…偶尔他会有一种不足感,觉得自己的照片好像还少了点什么…可任凭他怎么想,就是无法确实说出自己缺乏的东西,为此,他感到忧心。

“小琳太强了啦,真是讨厌。”

闻言,白尚平皱了皱眉,才想开口,韩玺东已先一步举起手,制止他说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原先的计画不是工作结束后先休息个两个月再说吗?而且…他什么时候答应要接拍广告了?

白尚平左思右想,就是记不起自己何时答应了这个工作。而且那个德传服饰又是什么鬼啊?如果他接触过的话,怎么半点印象也没有?

“这个…因为当时你不在国内嘛,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帮你答应了。”身为白尚平在摄影上的恩师,同时也是这个史旺宅的主人,杰弗瑞·史旺此刻却半点气势也无地对着学生陪笑脸。没办法,谁教他理亏嘛。

“你帮我答应的?”白尚平瞪大眼,不敢相信恩师居然会擅做主张。虽然自己的身分是学生,但老师一向尊重学生的意见,那种铁面严师的形象可一点也套不到史旺老师的身上,更别提会强制要人遵守他的指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呃…反正就是答应了嘛。”杰弗瑞试图打哈哈混过去,但他亲爱的学生显然不接受他的唬弄,还瞪得他冷汗涔涔,最后只好乖乖应答--

“好啦好啦,简单的说,总之在很多年以前,我欠台湾德家一个人情,现在他们提出的条件,就是要你帮他们拍形象广告。亲爱的小白,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谚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吗?所以你应该不会拒绝帮老师还这个人情债吧?”

杰弗瑞·史旺,完全看不出已经年届六十高龄,还嘻皮笑脸地对小自己三十多岁的学生耍赖皮。

“我拒绝。”斩钉截铁地,拒绝。

“别这样嘛,亲爱的小白啊…”杰弗瑞哀哀惨叫。“而且你也好久没有回台湾了,就当顺便回家看看啰?不然我要怎么跟白爸爸交代呢?毕竟白爸爸一直认为是我叫你逃家的…”说到后来,他干脆使出哀兵政策。

当年白尚平过来时,根本没说自己是逃家来的,直到两年后他才发现这件事,但白尚平又以“我已经满二十岁,是个成年人”为由,决定继续留在美国。

等到白尚平终于跟家人联络时,已经是在他成名之后。

所以白家人对杰弗瑞一直不甚谅解,尤其是白父,更是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让杰弗瑞非常哭笑不得,毕竟他也被骗啦!

“老师,你太奸诈了。”白尚平咬牙切齿地说道。净会拿这个陈年旧把柄威胁他…偏偏白尚平就是吃这一套。

“小白,你会接下这个工作吧?”杰弗瑞笑瞇瞇地问道,其实已经胜卷在握。

“…我知道了。”

叹着气,白尚平离开书房,准备返回自己的房间。

打从十年前投身杰弗瑞门下,白尚平就一直住在史旺家中,即使在早已成名的现在,他也没打算搬离,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白,欢迎回来。”

稚嫩的童音响起,白尚平转头看向走廊的另一头,一头灿亮的金发在微暗的廊中闪闪发亮,一张白嫩的小脸半探头出来,眼睛早就笑得瞇了起来。

“凯若,现在这时间你早该上床睡觉了?”

白尚平没好气地望着眼前的粉娃娃,但凯若只是笑了笑,咚咚咚地冲到白尚平身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因为人家想跟你说『欢迎回来』嘛。”凯若干脆赖在白尚平身上不肯下来,才十二岁的她,还是爱撒娇的年纪。

“我回来了。”白尚平笑了,这个天使般的小女孩,正是老师的独生女,对白尚平来说,这个小女孩就像他的妹妹一样。

之前他曾打算搬出去,却被凯若的眼泪攻势给硬生生逼退了,所以,她正是他继续住在老师家的主因。

“白,你跟爹地在谈什么?”凯若好奇地问道,他几乎是一进门就直接进了书房,甚至连随身行李都还拎在手上,什么事这么急呢?

“新的工作。我下礼拜得回台湾工作。”

“什么?”凯若大惊失色。“为什么要接新工作?你不是答应我从欧洲回来之后,至少会陪我玩两个月的吗?为什么又有工作?!”

“对不起凯若,这是老师帮我决定的,所以我一定得去。”

“我不要!你答应要陪我玩的!你去欧洲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才回来的,结果没几天就又要走了?我不要!”凯若小嘴一瘪,大有风雨欲来的神色。“我去叫爹地取消工作,这样你就不用去台湾啦!”

说完,她还真的转身欲走,白尚平连忙拉住她。

“凯若,你这样会让老师为难的。”老师老年得子,加上师母过世得早,所以老师宠这个女儿宠得无法无天,多少也养成她任性骄纵的个性,她总认为世界的一切理应绕着她转,唯一敢不买她帐的…大概也只有白尚平一人了。

“可是…可是…”不过几秒钟,斗大的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了。“人家好期待跟白一起玩的…人家忍耐好久、好久了说…白好过分…”

“乖乖乖,别哭别哭。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们两个打平?”白尚平啼笑皆非。为什么他这个受害者还得安慰人呢?

“那、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满是期望地,凯若问道。“我没有去过台湾,我想看看白的故乡。”只要可以跟白在一起,就算是北极她也愿意去!

但是,凯若的期盼并未得到回应。

“我是去工作,可不是去玩的。而且,学校怎么办?”白尚平拍拍她的头,说道:“时间真的很晚了,我送你上床睡觉吧。”

“不要啦…”她还想撒娇。

“乖乖去睡觉,有事明天再说好吗?”

“好吧。”虽然很不情愿,但她也只好同意了。

----

如果说,老师的威胁让白尚平曾感到一丝不悦的话,那德彦这个人光是呼吸就足以令白尚平感到极度厌恶了。

德彦是长得一表人材,可那身轻佻的气质却是一见面就让白尚平大大皱了眉,果不其然,接下来他一开口就让白尚平非常、非常的不爽。

“白先生,那么合作的事就拜托你了。”德传服饰现任主事者,也是白尚平这回的雇主--德彦如是说道。

白尚平没有吭声,只是冷冷望着对方。

他才刚下飞机,甚至连旅馆都还没住进去呢,居然就让他听到这么令人火大的话,这位德先生似乎不大懂得待客之道。

而且…显然也不懂得处世之道,他到底是怎么坐上主事者的位置?靠血缘关系吗?白尚平默默猜想着。

“白先生,我刚刚交代的事,有什么问题吗?”德彦瞧白尚平好半天没吭声,于是问道:“还是白先生长年旅居国外,忘了怎么讲?没关系的,听不懂就直说,我可以用英文重述一遍。”言语间不无轻蔑。

就是这个轻蔑的语气,让白尚平的脸色打从两人见面以来一直没好过。

白尚平的表情又冷了一分,这位老兄究竟有什么问题啊?千里迢迢的把他从美国找来,就只是为了他那模特儿情人的梦想:“跟白尚平合作一次”吗?

这家伙难不成以为自己有钱就可以砸死人了吗?白尚平最受不了这种暴发户似的态度,这回要不是拗不过老师的恳求,他才懒得过来呢。

他一向只拍自己感兴趣的人,所有的模特儿都是他经过千挑万选后才选定的,结果这个暴发户居然一出现就想打破他的原则。

“我要亲自挑选模特儿。”白尚平再次重申。就算他是来帮老师还人情债的,也不代表他必须卑躬屈膝。

“不行,我已经决定由过澄琳当本公司的代言人了。”德彦完全不肯退让,开什么玩笑,他就是想讨过澄琳的欢心,才把白尚平找来的,哪能让他换人?!

如果一定要换的话,当然是换掉白尚平了。

但这么一来,又丧失了讨过澄琳欢心的最初目的。所以德彦虽然讨厌这个帅到让他自惭形秽的男人,却又无法任性地取消合作案。

为了以防万一,德彦干脆故意将过澄琳的身分说得有些暧昧,试图让白尚平以为过澄琳是他的女友,希望能够藉此让白尚平知道“过澄琳是不能碰的人”

毕竟,情敌当然是能少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