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宁顿了顿又道:“况且,书院里的孩子虽然大多傲慢、跋扈,但本质并不算坏。你昏迷的这几天楚星昕每日必来,虽然他嘴硬,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还是关心你的。”

“稚子无辜,何以算错?我又何辜,为何偏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她的声音渐渐尖锐,声声质问。是问天,亦是问命运。问天,天不语;问命,命不答。连那个苍老的声音都沉默了,似乎也是无言以对。只有深深的叹息声,夹杂着风声而来。

姽婳冷笑:“真不知道主人当初是怎么看中你的。除了莽撞外,实在是毫无用处。”

一旦落在地上,两个孩子便不需她双手去抱。

可是事情已进展到这一步,明知对手实力非凡,也绝不能轻言放弃。

上弦月想尽量的远离楚星昕,自以为这样就能远离危险。然而在如此狭小的洞中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此刻最最后悔的就是不该捉弄楚星昕。这是否就是挖个洞给自己做坟墓?

楚星昕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他的人已到了门边,猛然拉开门窜了出去。窗子就和门在一个方位,所以他一出门也可将窗外的景象看了个清楚。

楚星昕却仿佛从中得到乐趣一般,继续道:“这世上本就是富家酒肉奢靡,穷家树根果腹。多余的酒肉可以烂、可以臭,也不会施舍给那些饿死鬼。”

弓月书院里的学生都是城中的富户子女,所以书院中的一应设施都十分周到。打扫有专职的婢女、小厮,院里院外都安排有武师守卫巡逻。膳食也是书院厨房里的大厨精心所制。

“若不是那书,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回来?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抵不过一本书。可笑,太可笑了!”他嘴里说着可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师兄,我回来了,你为何不现身?”她朝着虚无的四周大声地喊,身上的铃儿也响个不停。

“臭乞丐,跟你说话听见了没!”

秋晨儿早已到了。她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好,坐在课桌后,纤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看到上弦时还笑着打招呼。

他就从风雪的尽头走来。束紫玉金丝冠,贵气十足。身上穿着一袭墨绿云锦长袍,同色的腰带上钳着半个巴掌大的方形碧玉扣。外头罩着灰色的狐裘披风。脚上是黑色的雪地靴,踏雪阔步而来。

“姽婳小姐,主上有何命令传达,请直接吩咐吧。”男人的声音极为冷淡,仿佛看不见眼前的绝色,甚至连多余的寒暄都没有便直入主题。

难道是因为拆穿她的小慌,珞宁会看出她方才的软弱?又或者是怕他会因此而瞧不起她?

想到这些秋晨儿上前一步,喝道:“丑猴子,别以为你是珞先生的亲戚就可以嚣张!哼,我父亲可是弓月城的城主秋皓秋大人。整个城都归他管,连这书院也是我父亲的。你若想在这里呆下去就得学乖些,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听见没有?”

珞宁也走了过来,质问道:“楚星昕你为什么要挪开上弦月的椅子?”

梦澈转身却拿起了把剪刀,然后一步步地向她走来。

她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被他的笑给迷惑,转过身逃离这“陷阱”才是此刻最正确的做法,可是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动,甚至连目光都舍不得移开。难道她的心已被迷惑了吗?是因为和善的笑,还是因为那动听的琴音?

梦澈轻叹一声。这叹不为床上的乞儿,而是为珞宁。他怜惜别人,可是又有谁能怜惜他?他又何尝不是被命运所累?

离开,总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否则谁会愿意与亲人生离死别?珞宁没有问答她,只是问道:“你会弹琴吗?”

第二天,小镇上的居民们惊讶地现胖女人的居所成了一堆废墟。她实在太过孤僻,所以连居所都远离居民区,以至于天亮人们才现失过火。

街上的人他大多认识,所以他坐在马车里用目光、用微笑向大伙打招呼。他笑时连眼睛都透着深深的笑意。你看他的人,是高贵的公子;你看他的笑,却好像是邻家的少年一般亲切。

秋晚儿意兴虽未减,但也只能起身告辞。忽地又想到了什么,道:“下月我爹爹生辰宴客。珞先生也会去的吧?”

珞宁道:“你爹爹早有请贴送来,我自然会到场。况且我也有些时日未见到他了,趁此机会也好去会一会面,叙叙旧。”

秋晚儿道:“珞先生即要去,就把月儿也带去吧。”

珞宁问上弦月:“晚儿这是在邀请你去她家呢,你去吗?”

上弦月歪着头想了想,问:“生辰宴上会有很多好吃的吗?”

珞宁失声笑道:“秋城主不是小气之人,吃食当然也不会少备。”

上弦月展颜而笑:“那我去——晚儿走吧,我送你回怜秋苑。”

夜虽深了,但有婢女前头掌灯,远远地又看见各苑中亮点的灯光,所以夜路也并难走。

两个孩子边走边聊,亲亲热热。冬日的寒冷似乎都已被驱散。到了怜秋苑,秋晚儿要派她的婢女青儿挑灯送上弦月回去。

上弦月手一挥道:“再黑的路我也走过,这点路算不得什么。就不烦劳青儿姐姐相送了。”

心情舒畅,她一路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将近知秋苑门外,但见蒙蒙灯光自院门内透出。一个人影在门外徘徊,光与影在他的身上交错。

离得近了上弦月才认清他,心中奇怪他怎会又到这里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楚星昕转过了头,蒙胧的光从他的后脑溜到了脸上,使得他一惯沉冷的表情多了份柔和。

上弦月道:“你来找珞宁的么,为何不进去?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进了偷儿呢。”

楚星昕道:“我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