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尾巴狼一脸高深莫测地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此时两人到了望归楼,云沉雅早已将方才结下的梁子忘干净,兴致勃勃地问司空:“你猜猜,这西临作坊的背后,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今日邀我们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

云沉雅的心里头也是百味陈杂。顷刻间,他又想起前阵子两人相见不相识的事,喉间一涩,便道:“小棠,我易容瞒着你,并非故意为之,实乃有事在身,露不得身份。后来……后来我……”

白贵不解,凑近两步问:“大公子这是……”

听了这话,司空三人一时间又没了言语。

尾巴狼问:“这两只獒犬品种名贵,在南俊更是少见,殊不知小棠姑娘是怎样得来的?”

云沉雅看久了,便不由勾起唇角。浅淡温和的笑意挂在脸上,他觉得这些年来,她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幸而一直都在他心底。

梁佑此番的遭遇,不用想也能料到。云尾巴狼从言语上攻击他,从身体上殴打他,从气势上压倒他,从自尊上伤害他。

阮凤唇角微勾:“小棠你可会觉得,这个云晔,与某个人有些相似?”

梁湖二人以为自己人多势大,饶是对方多出几人,胡通亦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

云沉雅没理他,回身却拎了兔笼子交给白贵,说:“灰爪兔,替我看着点儿。”

云沉雅笑着点头。

今日今日,阮凤的身份已今非昔比。两年前,方唐秋三家瓦解之后,六王爷,即阮凤的生父,便以“义子”之名将他接回了王府。因瓦解三大家族,阮凤功不可没,此后不久,南俊国君便封阮凤为小王爷。

云沉雅又抿了口酒。面带春风,唇角含笑,思绪翻上跟斗云,一飘飘了十万八千里,压根就听不见司空幸说什么。

然而,以上传闻还说的实打实。若将街头巷末虚传的八卦集合在一起,那便有得揣测了。

阮凤来找舒棠时,舒家小棠正坐在院儿里,眯了眼对着太阳穿针引线。她的膝上搭了一袭牙白衫,色泽如皓月。

云沉雅闲闲笑道:“我来南俊为夺联兵符,说是助你们也不尽然,充其量各取所需罢了。”

方亦飞看着她,不言语。只是他唇角的笑意,忽地多了及几丝嘲弄。

司空幸一脸担忧,似是不信。

“爹,我想嫁给云官人。”默了默,她又觉得丧气,“可我总觉得自己跟他不般配。”

其实舒棠本不愿答应,可因云沉雅劝了,她也只好将这事儿应下,闷声闷气地“嗯”了声。

唐玉将茶碗盖合上,愣了愣,迟疑道:“你确定?”

此话出,云沉雅却是一愣。半晌,他倚着树,将手中折扇虚虚晃了晃,没说话。

一时间,连左御史也有些愣然。

左御史再一沉吟:“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伤人之事?”

舒三易一愣,片刻,他只问了句:“你是什么人?”

想了想,云尾巴狼又无限感慨:“今年秋天,可真是春光烂漫。早前听说枫儿在北荒娶了个媳妇儿,没想到你也有了心上人。到时候我们回永京,若找着小眉儿妞,不如你跟枫儿就一前一后把亲事办了,我来做媒。”

舒棠也沉默。等了半晌,她将布囊打开。桌上摊着几根丝瓜,又突兀又好笑。可云沉雅却笑不出来了,突然间,他像明白了什么。

这话出,唐玉清楚明白了云沉雅的意思。他想了想,忍不住说:“可小棠……你别怀疑小棠……”

从前秋多喜与唐玉方亦飞两人玩在一起时,她的武功比方亦飞差,比唐玉好。每每遇着不顺畅的事儿,秋多喜便拿唐玉当出气筒。唐家二少是个老好人,非但由她出气,待她骂完,还会不问对错地给她道个歉。

其实舒棠将这番话说完,内心里也反应过来了。前阵子,她爹爹舒三易就说“汤归”对哪家小姐犯了相思病,瞧今日的状况,这唐玉许是真瞧上了秋多喜,这才亟亟来为她寻夫。

说到这里,他将扇子合了放在手心里。独自沉默了许久,云尾巴狼叹了一声“打搅了”,遂一脸神伤地起身,施施然往楼下走去。

不几日,夏意再减一些,舒棠便穿着新衣裳相亲去了。

舒棠又是讪讪的样子:“其实我原先选这衣料子,也是因秋天快到了,选个黄灿灿的颜色儿沾点喜气,好去相亲。不过衣裳做出来,我又觉得黄得忒亮堂了些,有点儿别扭,今儿早我爹也这么说。我本觉得等着别扭劲儿过去了就好了。可我来云府一路上,都有人指指点点。”

唐玉愣在屋里,忍了许久,才咬了咬牙,伸手去拆那封信。

舒棠眼角的泪痣荧荧闪闪,厅外夏晖茫茫如雪。云沉雅沉默了一阵,才道:“没什么,凡事都有个命数。能相伴一时,便是缘分,能相伴八年余,更是难得的缘分。”

舒棠不会骂人,听了秋多喜的质问,忙借东风地点头,也叉着腰,摆出一脸愤怒的表情仇视着唐玉。

此时此刻,身后的脚步声十分清晰。可打手的身手极好,若要追来,必定消无声息。越是危难的时候,越怕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这会儿的脚步声令汤归手里不停抖,抓着铜钥匙开那仓库门,可钥匙就是插不进锁孔里。

舒棠松开云沉雅,退开两步,又嘿然笑道:“我爹与我说,人若遇着了什么事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其中有一种人,便是将再大的事儿都装在心底,不与旁的人说。”

这话出,云尾巴狼一怔,舒家小棠一愣。云沉雅得见舒棠满目不解,不由地想要道歉:“小棠妹,我方才……”可话未说完,却见舒棠又凑上前来,仔细地端详他的脸。

过了半晌,却听得云沉雅笑了一声,“皇位是个什么东西。”语罢,他忽地又端出一副淡笑,招呼了两只小獒犬,施施然往前厅走去。

因经历了未婚夫逃婚这一挫折,对于青梅竹马的失踪,秋多喜便觉得稀松平常。她平复了几日,决定自己去寻未婚夫,可巧小世子杜修又查出了方亦飞的一些行踪,是以,秋多喜便摸来了棠花巷子,日日蹲点。

秋多喜走后不久,云沉雅便来了。

舒棠回来,见石桌上俨然多了一个白如玉的罐子,觉得惊奇,不由伸手摸两把,问:“这是什么?”

舒家小棠喜滋滋地蹲下身,揉揉獒犬的头,唤道:“莴笋白菜你们好呀。”

舒棠拦在他身前,一身粗布衣裙倒也不会碍手碍脚。她比划出个姿势,捏在烂木头在手里,头也不转地说:“你快走,我说了会保护你。”

修长如玉的手背上被啄出一块青紫,舒棠看得触目惊心,愧疚之感顿生。

司空幸听着听着便皱了眉,迟疑道:“大公子,你……”

锦衣公子嘴角抽两抽,眼风里却瞧见有个女子从后院跑来。来者是舒棠,进了大堂,东张西望。锦衣公子舒了口气,上前两步道:“舒姑娘,多日不见,不知还记得在下否?”

一时间,红妞姑娘的心底像打翻了蜜糖罐子。她喜滋滋地笑起来,脚步飘飘,往前一步不是,退后一步也不是。

半月后,舒棠成了宫里的三花女童。一月后,昭和帝带着两位小皇子正式来到南俊国。举国欢腾,共襄盛举。

那人见了舒棠,也不禁一愣。他走前两步,点头招呼道:“姑娘,又见面了。”

舒棠“啊”了一声,随即认出这人正是那夜马车里的青衫公子,连忙施礼招呼,又问:“这位……这位官人,怎么会来这儿?”

青衫公子听她不知如何称呼自己,淡淡一笑,说:“在下姓穆,非是官人,姑娘称一声公子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姓穆”,诶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