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雅道:“闲着没事,与司空司徒换了兵器比试。”

司空等三人一愣,皆不知如何作答。

舒棠在他一旁蹲下,见莴笋白菜与云晔亲近,也不由欣喜。这对獒犬,除了她,云沉雅,以及小世子杜修,倒还未认过其他人。

云沉雅一愣神,不由抬手摸了摸鼻子:“闲着无事,便将结好的账目送来,你也好对一对。”说着,他又道:“上次你送来了三坛果酒,这小坛子不易买到,下人将酒水运出来,我便顺道给你捎来。”

等等恶劣行径,自也不比赘言。只见一个来时辰后,梁佑佝偻着背,无比沧桑地带着一群虾兵蟹将回到茶铺,明媚而忧伤地泪奔了。

舒棠闻言,不禁愣道:“阮凤哥?”

不等对方出手,司空幸已然眼疾手快地迎上去,与对方十数名打手缠斗在一处。

得到了大门前,尾巴狼笑兮兮地指挥小厮将大门敞开,随即小鞭子一打骡,驱着车又咯噔咯噔使入云府。

曹升又问:“在哪儿啊?”

舒棠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这不成。酿酒的地儿,是阮凤哥帮我找的。买酒的曹大哥,是你给我介绍的。连酿酒这伙计,也是四叔他们帮我一起干的。我充其量多跑跑腿,卖卖酒水,委实不该将赚来的银两全拿了去。”

白贵被尾巴狼脸上的小春风儿一吹,恍然大悟:“老奴明白了……”

曹升忍了忍没能忍住,终是道:“小掌柜,我家那老婆子又替你说了门亲,你好歹也去看看啊?那小子,年前中了秀才,如今家里头小门小户也是开客栈,不错的。”

阮凤同她招呼了声,捡了个干净石凳坐了。舒棠见着阮官人,连忙起身相迎,却被对方拦住。目光落在牙白衫子上,阮凤愣了片刻。过了会儿,他道:“小棠姑娘若得闲,可否陪在下走走?”

拿一个联兵符,换他杜氏父子江山稳固,却也十分值得。

秋多喜又小心翼翼地问:“你之前逃婚,是因你没想明白。如现如今找我,可是因你想明白了?”

司空幸道:“确实如大皇子所料。二皇子对外宣称要与大皇子争皇位。可因他势单力薄,所以要借助窝阔军之力,在神州大瑛的北荒打开一道突破口。”

其实舒三易早料到会如此。对情爱,舒棠虽懵懂,可她老实到底,心里哪般想,面上也就哪般做了。

今日是八月初十,南国秋光浓烈。

云尾巴狼懒懒一笑,将扇子搁在指间转着:“你尽管去找,方亦飞必在这三处地方之一。”

云沉雅晃晃扇子,笑兮兮地道:“他们几人,不过是跳梁小卒罢了。有趣的是阮凤,唱红脸唱得忒入戏,连我都瞧出了几分真情。”

胡通听了,自是借此造势,义愤填膺道:“我胡某本是大度之人,你们伤了人,我本不欲多加计较,可你、还有你,”他指了指云沉雅与舒棠,“丝毫不见半点悔改之色,我胡某今日若不为我的手下讨回公道,绝不善罢甘休。”

左御史又问:“若非是你,那你可知道是何人为之?”

布衣人不答。他默了一阵子,直提要害来说:“舒先生如若不愿也罢。只是,小生要提醒先生一句,如今已有歹人对舒棠的身份起疑。倘若先生用鸳鸯做幌子,尚可一时掩盖舒棠的真实身份。倘若先生说出舒棠不是你的亲生女,必有人会深究此事。届时,要对付舒棠的就不是这些平民百姓,而是……”

“莫子谦也喜欢她?”云尾巴狼一惊。

于是舒棠就说话了。她说:“云官人,你是做大事的人,出手也阔气。我呢,我是寻常人家的丫头,没什么见识。你能教我读诗念词,一送礼,便能送我玉镯子玉笛子。可我什么都教不了你,回礼也只能回些桃子丝瓜。”

“你何必避开要害不说?”云沉雅道:“我听说,南俊的联兵符,虽是你们三家分作保存,可最后开启的法子,却在一个人身上。”

今儿个多喜姑娘屡遭忽略,十分气愤,老毛病便又犯了。她踮起脚就往唐玉后脑勺拍一把,骂咧道:“我叫你走神儿,叫你不理我,我咒你以后只配娶个狼外婆!”

想了良久,舒棠道:“我觉着,这事儿还得赖咱俩。”秋多喜“啊?”了一声。舒棠往水边坐了,扯了两根芦苇茎径自把玩,又道:“上次咱俩在后院儿逮唐玉,一齐把他骂了一通,你记得不?”

司空幸自是跟了去。四方桌再余下阮凤和舒棠二人,气氛早已不复当初。舒棠把阮凤先前问自己的话忘记了,这会儿如坐针毡。她左右想了想,终是讪讪地笑道:“阮公子,我、我方才瞧着云官人的心情不大爽利,我、我瞧瞧他去。”

“日后不必管了。”清清淡淡一句话,说出来有些无所谓。

言语间,两人已来到了后院儿的后花园子。

“你唐家没野心,不代表别家没有。退一步说,凭着方家的势力,加之联兵符,方亦飞有朝一日想换个皇帝来当当,也是绰绰有余。”

云沉雅见她仍是怅然,便将话头转了,问:“你来寻我,是为了瞧莴笋白菜?”

司空幸看着这神情,便知云沉雅有成竹在胸,遂不再逗留,招呼一干杀离开了。

时间不等人。就在这时,身后的脚步声蓦然停住。汤归心底一顿,猛然转过身,便见云尾巴狼眯着双眼,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这时的天阳并不毒辣。日晖被云层折了些,巷子里有大片阴影。明明窄小狭长的空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只有风声悠悠,怀里人温暖如春。

云尾巴狼被看得不自在,不禁偏过头,想要闪避。正当此时,舒棠忽地松一口气,又坐直了与他笑道:“我见你方才头疼,原以为你是受了风寒,可方才探你额头,却没觉得烫。我估摸着你是中暑了,所以身子不舒服。”

前方,云沉雅略回过头,目色凛冽犹如寒刃,直将他的话头切断。司空幸惊诧地注视着前方,而在这惊诧中,又带了些许骇然。云沉雅的周身,像是散着一股寒意。这股寒意,非但令他这个禁军护卫惶恐,连略通人性的两只小獒犬也蜷缩在原地,再不敢挪动半步。

这事言罢,秋多喜又摆手总结:“我遇着的桃花多,可每段都有坎坷。我如今虽还惦念早年的枫公子,但我大多数时候想念的都是小亦,也不知他逃婚后过得怎样,有没有思念我。”

谁成想,这一告白便告出了一场混乱,一干小娃娃们,连带着那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大皇子英景轩一并尝到了苦头。

云沉雅朝她笑一笑,夏天仿佛就刮起清凉风。他取出一个瓷调羹递给她,说:“你以为我今天来做什么?”言罢,见舒棠一双眼如白水银里盛着黑水银,清澈澄亮,他的喉结上下一动,又敛眸道:“你手臂的伤好些了么?”

出府没几步,便撞见一脸东张西望的舒棠。云沉雅将扇子一合,惊讶道:“小棠妹,你怎会在这?”他似是不敢相信,又往前迈两步,“我正说去瞧瞧你的伤势。”

云沉雅再一愣,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烂木棒,转而又落在一圈打手手上的钢刀。

过了会儿,云尾巴狼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罐伤药,一条绷带,将鸡放于膝上,做出上药的模样。舒家小棠看了觉得好奇,凑过去问:“云官人养得鸡?”

云沉雅眸光闪闪,勾唇一笑:“凡事重在参与嘛。”

棠花巷子是小街,舒家客栈开在这儿,平日里除了唐家二少,出入的都是寻常布衣人家。

她正踌躇,有一辆素色竹帘马车叮铃铃停在飞絮楼前。方才二楼的俏公子从楼子里踱出,摇了摇折扇,要上那马车。

他六岁调戏宫女,七岁赏读****,八岁便混出宫去逛窑子,起了个混名儿叫“云轩”,成了当年永京烟柳子巷,声名远播的金主云小爷。

舒棠拍拍两只走狗的头,撅着嘴,愤愤然嘟囔了句什么后,旋即便要离开。

云沉雅本欲再跟上,谁想方才叛变的莴笋白菜复又跑回来。它们欢快且幸灾乐祸地围着云尾巴狼打了几圈儿,在尾巴狼灭掉它们前,又迅逃脱,吠着哮着,追随着兔主子的脚步溜掉了。

是时天白风清淡,极目眺望,一片大好山川。

云沉雅立在棠酒轩门口,愣神地看着绝尘而去的骡子车,琢磨了半晌,仍不知是哪儿出了岔子。转头问司空幸,司空亦茫然。这时候,却是白贵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嘴里哼着调调逛过来,凑到门口探个头,道了句:“走啦?嗬,料到会走。”

二人不解,向老前辈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