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和枢密院的文武之争,虽是文皇帝有意挑起,但太祖皇帝也曾经说过内阁当总掌朝政,要是大汉有太祖皇帝,太宗皇帝这样的雄霸之主,枢密院独握武事倒也没什么;可如果皇帝是平庸之主,枢密院和军队就应当受内阁节制,正是因为这个认知,文皇帝即位后,内阁的宰相们明知道文皇帝心思叵测,却仍旧和枢密院争斗的原因。

“我们这些功臣之后,祖上大都是跟随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征战沙场的,从小就是听着祖父叔伯屠城灭国的故事长大,向来都是我们的祖父叔伯把别人他国的公主郡主什么的给抢回来当奴婢使唤。”沈玉门看着郭虎禅,虽然脸色苍白,可是神情间自有一股飞扬跋扈。

沈玉门的书房内,郭虎禅将路上在马车里已经整理好的一叠信笺和账簿交给了沈玉门后道,“沈大哥要的东西全在那里,军法我虽然不熟悉,但是我想将那些人撤职查办应该不难。”

“我等奉命公干,你们有话,自去衙门问大人。”王班头根本懒得做答,直接朝身后的捕快们道,“我们走。”

“大家都坐吧。”郭虎禅笑着说道,他依然是一身素净的黑衣,腰间是从不离身的大夏龙雀,唯一和以前有些区别的就是黑衣的衣襟上绣了龙纹金线,以代表他是宗室子弟出身。

“你知道了?”沈玉门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郭虎禅,愣了愣道。

“老师,我…”柳随风有些惶恐地站了起来,看着贾廷,脸上的神情里满是惊慌,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要被赶走。

“文皇帝手里,我大汉仍是当世霸主,可是这次吐蕃人的事情,恐怕将是我大汉霸权崩溃的开始。”郭虎禅看着眉头皱紧的沈玉门,直言不讳道。

内堂里,沈玉门看着堆放整齐的礼物,朝一脸平静的郭虎禅道,“那些人今日回去之后怕是睡不好觉了。”

“你们不是说找那位公子报仇吗?”王节看完叔父从军中差人送来的信笺,看着一帮还不服气的把兄弟,把手中的信笺扔给了他们。

“楚总捕客气了。”郭旭见楚铮似乎不愿意多待,也不留他,客气一番之后,便和沈玉门送了楚铮一行人离去。

“缇骑司那里,李指挥使是个谨慎的人,李百户的算计他知道的话,未必会答应。”

“二郎就拜托杜兄多照顾了。”郭旭送杜老大出了别院,同时让手下准备马匹,等天一亮他就去都督府见沈玉门。

一直到太宗朝末年,科举取士,已经形成了春闱取天下人才于太学,其士子五年修学,三年地方为吏,之后授予官职,按照政绩晋升,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精英官员培养体系,而秋闱则是为那些兢兢业业的尽忠小吏和寒门庶族大开仕进之门。

“沈都督,李百户这个人,我家少爷得罪不起啊!”许显纯知道不给沈玉门一个合理的解释,难免会惹得沈玉门怀疑,于是脸上故作苦色道。

“我父当年,千军莫敢当。”郭虎禅看着手中的大夏龙雀,想到郭泰北当日将这把刀交给时对他说的话,‘日后不要堕了你父亲的威名。’沉声朝许显纯道,“要是我连一个握刀都握不稳的人都不敢直面的话,还有何面目自称人子。”

看着再次扑上来的黑衣人,曹天知道这次自己难逃一死,可他却笑了起来,他和老大,二哥他们不同,他虽然进了缇骑司,可他更向往的是战场。

李白和郭虎禅被李客扑倒在地,只是刹那间的事情,他刚想开口问话,就被郭虎禅给捂住了嘴,耳畔也响起了郭虎禅的低语声,“不要说话。”接着那捂住自己嘴的手才慢慢松了开来。

“哼。”郭虎禅冷哼一声,他身后许显纯早已是会意而出,看似是推开上前打人的屠勇,实则是一记阴手,让屠勇吃了暗亏。

“二郎看上了这家青楼?”一旁的郭旭也有些意外地看着郭虎禅,这个比他小了一半年纪的堂弟,做起事情来比他还要老道,不过想想他是大伯的儿子,心中又释然了。

“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能够回到故土我已经很开心了。”郭虎禅说话时,笑了一笑,接着朝郭旭道,“只是以后要拜托堂兄多费心了。”

“原来如此。”李秀行点了点头,但他心里倒是不太相信一个宗室子弟的遗腹子能有那等气度,不过他不会对沈玉门说这些,只是道,“那都督知不知道,那些人盯上了这位小兄弟。”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了化作了一团余烬的密令上。

“初九,有名沈公子自称是其朋友,在客栈留了半日,其间还有一个独眼汉子来过。”胡大娘简短地说完了打听来的消息。

“青莲,什么时候你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就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了。”郭虎禅见李白情绪不高,在边上说道。

“小白,以后你就跟着公子好好读书,你想要练武,爹也不反对了。”李客看着面前终于长大了的儿子,有些欣慰地说道。

“阿姐你练的是刺客的剑术,和你对练,我难受。”郭虎禅看着阿青,摇头说道,郭泰北教给阿青的剑术,是缇骑司里的剑术,走得是刺杀的路子,虽然阿青的剑术里也有几分学自军中杀人剑的凌厉,但讲究的还是一个快字。

“裴将军剑术当世无双,李先生能得裴将军指点,必有过人之处。”许显纯点了点头道,他知道郭虎禅这位少爷做事讲究循序渐进,不急不躁,而且自有主见,但是眼前这李客便是个机会,他不愿放弃。

蕃人奴隶们都是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自己跟的主人不是一般人,一个个得了曹天的吩咐,恨不得有贼人上门好让他们好好表现一番,到时候可以被郭虎禅这个主人看中,成为家奴。

送走刘大夫之后,郭虎禅才朝抓着药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李客道,“李兄,可是为盘缠发愁。”说话间,身后的许显纯已是摸出了两枚金饼给了他。

阿青右手短剑一回,左手闪电般拔出了另一柄短剑,一记下撩,直刺向夏铁棠的胸前要害,骇得夏铁棠连忙后退,才避开了这一剑。

“安西等地户籍管得不是太严,而且也需要人口居住,所以那些犯案的罪囚只要能逃出关外,基本上刑部也不会特意派人追捕。”

“君子不夺人所好。”沈玉门婉言拒绝了,他虽然喜欢这水沉香的香气,但也不至于厚颜要郭虎禅这老父留下的遗物。

夏铁棠将郭虎禅的事情说给了沈玉门,沈玉门听着听着也皱起了眉头,照夏铁棠说得来看,也是颇有几分可信,宗室子弟多有参军者,太宗朝后,文皇帝减河中都督府,不少安西军中的宗室子弟都是宁死不回,当年也闹出了些事情来。

“无妨。”郭虎禅看了眼四周那些吃得面红耳赤的目光的捕快们,举杯一笑后道,“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话直说,不虚矫伪饰,正是男儿本色。”说完,却是饮杯而尽。

“那些贼人的武功倒也不差,看起来是伙江洋大盗。”许显纯在一边看着那些蒙面客,一边说道,他的目光毒辣,看出这些蒙面客的武功都是厮杀里练出来的,不是一般的贼。

云来客栈前,郭虎禅的马车停了下来,他还未下车,店里的伙计早已风一般冲了出来,殷勤地帮忙牵马。

郭虎禅看着那捕快捉贼的混乱场面,看得是津津有味,这时候马车里的阿青听到外面的抓贼声,也是翻身上了马车顶,看着那几个在人群里逃跑的惯盗,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打开的主门,露出了阔达二十丈的入城甬道,随着楼台上响起的角声,全身披甲的重装陌刀手们把持住了通道,这时原本在关前喧闹的商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在这些大汉士兵面前,他们不敢放肆,更不敢违反秩序,因为那样做的代价不是他们能付得起的。

郭旭走了,杜老大的话滴水不漏,他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只是心里面想到李梦枕的信里提及郭虎禅在柘枝城的所作所为,再联想到杜老大做的事情,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他又说不上来。

“恐怕早已物是人非,不然的话,我们倒可以去找那位大人,有他在,少爷到了长安,弄块牌子,可以少很多麻烦。”贾廷叹了口气,内廷缇骑司的那位大人当年和大人也是有情分在的。

听到阿青哭声的许显纯三人也跑进了院子,然后他们看到了郭虎禅替郭泰北盖上了掉在地下的毯子,接着朝他们道,“阿爹死了。”

“你父亲当年虽然贵为太子,但和太祖皇帝,太宗皇帝一样,都是每战身先士卒,必立于阵前,统驭千军万马,睥睨沙场。”郭泰北从石坑里捧出了那领赤黑大铠道,“这就是你父亲曾经披挂的铠甲,和军中大将的铠甲一样,而这杆马槊是太祖皇帝当年所用的。”

“虎禅,我告诉你你父亲的事情,并不是要你去报仇,即便是你父亲,他临死前对我吩咐的,也是要我把这个秘密守住一辈子,不准告诉你。”看着郭虎禅,郭泰北按住了他,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三年,那些仇人或许早就死了。

李业嗣离开了,他的心情并不好过,因为他很有可能亲手扼杀了当年的真相,但是他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