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月华顿时尴尬地无以复加,又觉得有些委屈;她是对展大哥有好感,可她未曾越礼半步,更未曾对展大哥透露半点心思。苏姑娘怎得就这般咄咄逼人?这已不是头一次含沙射影地指向她了。展昭咳了咳,打破尴尬:“展某还有公务,先行一步。”

展昭朝丁月华抱拳一笑:“姑娘好身手,展某认输。”听他这般说,丁月华反倒涩然起来,他又唤她姑娘……讷讷回道:“分明是展大哥相让。”贾如玉欢快地跑来,拉着丁月华直叫好,能与展大哥过这么多招真的不易呢!贾如玉忽然异想天开道:“月华,你功夫这般好,不如也留在开封府当捕快吧!同我作伴。”

这一闹,暧昧的气氛全被搅散,两人笑过之后便并肩悠悠踏上回路。苏琳有些恋恋不舍,这样的时光实在难寻,他极难有时间同她这般漫步。似是觉察到她的情绪,展昭回头瞧了她一眼,道:“怎么了?”

提到周氏兄弟,丁月华显得忧心忡忡:“周氏兄弟在于洋镇也似乎生面孔,又没有画像,找起来有困难。”贾如玉忙道:“我见过他们,我也帮忙找。”展昭抬眼看了她一眼,点头应允。苏琳想着,贾如玉有功夫,若不是大意了,定然不会被掳,想必她心里头郁闷非常吧。复又想到,她自己也是轻信了秀红才身陷青楼,实在是没脑子。

柳妈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就是要黄花大闺女才好。”说着朝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自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了两本册子恭敬地交到柳妈妈手里。柳妈妈翻了翻,笑道:“这两本秘戏图你好生看看。”苏琳愕然,接过两本薄薄的册子,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是让她自学成才?

展昭将官兵带至郭宅巷之后便让丁月华带翠鸣回客栈,自己则赶往百花楼救如玉。展昭提着巨阙立在大堂之中,环顾四下,少了衣香鬓影的浮香和觥筹交错的喧哗,百花楼清冷异常。杨妈妈扭着腰肢迎了出来,见展昭面色不善,手持巨阙,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很快便换上笑脸。“这位爷,您坐。”说着朝楼上喊道:“姑娘们,快出来好生服侍着。”

此话一出,丁月华脸色千变万化,忙说不打扰展大哥和苏姑娘议事,就退了出去。展昭黑着脸,她这般言语如何不叫人往歪处想?本欲关门的手顿住,还是敞着吧,省的又孤男寡女的扯不清。冷声道:“好好的话都能让你说得变味,姑娘好能耐。”

而展昭原是在月下思索案情,被丁月华这么一打断,思绪偏了。他二十有六,对男女之情并非全然无所觉,丁月华的小意示好他自是知晓;她若是像苏琳那般,他倒能拒绝得直接,可她眼里虽流露出心意,言行上却无可挑剔,他无论如何也冷不下脸。

展昭苦笑着:“照你这般说,若我能早些将这伙人缉拿归案,那便不会有姑娘被掳走了。”苏琳摇头,她也就随口一说,谁都没有错。叹了口气,低声道:“展昭,我有些懂你了。”这一刻她的心煎熬着,期盼着,害怕着;展昭经历过得案子何其多,比这惨烈的更数不胜数;他宅心仁厚,悲悯天人,内心的煎熬如何能少?

公孙先生摆摆手:“罢了,此事也怨不得苏姑娘,若非展护卫给她机会,她又如何卷土重来?”其实他还有其他担忧,苏姑娘除了不能给展护卫助益之外,还计划三十岁成婚,三十五岁生孩子。她这番作为,除了毁了展护卫的前程之外,是不是还要断了展护卫的香火啊?真真是祸害一个!

“费了我不少心思呢。特意做的小巧,不容易腻,还能多尝几个味道。”苏琳随手取了一个出来,“你可要尝一个?”展昭尝了一个,原来是加了南瓜在里头,怪不得色泽金黄;小巧的粽子不过两口就吃完,味道清淡不甜腻,还算合他的口味全文阅读。“味道不错,不如你亲自送去开封府,晓云也许久未见你了。”

翠鸣摇头:“大姐不去我也不去。”她还记得贾如玉当日冷言冷语,她去凑什么热闹?再说,她也不认识丁姑娘。展昭也不多劝,往后还有机会化解矛盾,不急于一时。只是隔日他陪同丁月华等人去相国寺时发现身后缀着一个小尾巴,不禁莞尔。面上不动声色地陪同几个姑娘一路走走停停,心思却分了些在那口是心非的姑娘身上。

展昭咳了咳,这话题还不如刚才的胡扯!她低头偷笑,“应该偶尔也会为查案而去吧?”他含糊地应了,确实去过。苏琳摆出财大气粗的款,大手一挥,道:“你要打扮成纨绔子弟的模样,将银票往桌上一甩,霸气道,去,把新都带上来给爷瞅瞅,服侍好了有赏!这么一来,不知省去多少麻烦。”

提及展昭,苏琳便失了底气,无力地辩驳:“其实,我跟……展大人没什么的。”

心思转换间,可口的馄饨变得索然无味,如同嚼蜡。只觉胸口发堵鼻头发酸,她还是放不下。埋头将碗中的馄饨快快吃完,鼓着腮帮子胡乱嚼了吞下;又捧起碗将汤一口气灌下,最后猛地将碗重重砸在桌上,含糊道了句:“展大人,我赶时间,失陪了!”话音未落人已走远。既然忍痛将心剐得千疮百孔,就不会再回头。

翠鸣拿着给展昭的信,叹气:“展大人回家祭祖了,这封信迟迟未能交给他。”说话间卓无冬已经看完了信,信很简短,只交代生意的事全由翠鸣代理,另外拜托他帮忙多照看照看翠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颇有遗书的味道。心中腾起不好的预感,面色微沉:“把展昭的信给我,我替你送去。”

公孙先生微微皱眉,道:“展护卫终身大事迟迟未有着落确实愁人,偏他本人不甚在意。而苏姑娘……”提及苏琳,包大人也只有叹气的份,这姑娘到汴京不过半年时间,已然招惹不少祸事。且不说她来历不明,就这般要强的性子和张扬的行事就不适合展护卫。“本府瞧着苏姑娘已然跟展护卫疏远,这也算是好事。”

买地?展昭有些诧异,她怎么想起买地来?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公孙先生接着道:“她说摆摊生意不是长久之计,置办几亩地佃出去收租子比较稳妥。”展昭垂眸,这是她的退路?生意做不下去改当地主?确实是比做生意稳妥,从卓无冬那得来的银子应该够她置办不少地吧。这姑娘,说她不省心着实经常状况百出;说她精明,却也叫人放心,无论如何她不会亏待自己。

这一场争吵在开封府也掀起不少非议,众人皆道苏姑娘是个祸害,祸害完卓小姐又来祸害展大人,短短一日不到的功夫就掀起两个热门话题。而展昭更是气得厉害,一半是因为苏琳的死不悔改,另一半是因为外界的流言蜚语。怒火无处宣泄,便只能武剑泄愤,巨阙凌空而至,刺入木桩牢牢定住,再被内力一震,霎时四分五裂。即便这般发狠还是无法纾解胸中闷恨,咬牙切齿吐出四个字——自寻死路!静默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平了心绪,巨阙归鞘。

卓无夏跟卓无冬斗了这么多年,始终处于下风;她武功不如他好,手段不如他狠,威望不如他高,唯一胜过他的便只有嫡女这个身份。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且不论他对苏琳到底是什么心思,他能这么帮衬已是罕见;即便不是对苏琳有意,也当她是朋友了。以厌恶女人闻名的卓无冬跟一个姑娘做朋友,不是可笑么?哼!她要好好会会这个苏琳,时不时来“关照”她一下!

李长忆盯着桌上的长衫许久未动,一时大意未及时处理这衣衫,不想竟被展昭找到了线索。然而,一件长衫能说明什么?他便是去了荷花池又如何?展昭命人收起衣衫,又道:“打盆水来给大公子洗漱。”李长忆大惑不解,忙道:“展大人,这是作何?”

从此,苹果树不再结果。

秋碧离去后展昭还在屋顶沉思,如此看来,李长忆是凶手确认无疑了。秋碧说那天中午睡得死,醒来发现张小姐已经不见,怕也是谎言。想必是她引了张小姐到李长忆的院子,伙同李长忆一起杀了张小姐,再弃尸荷花池。只是,李长思的玉佩还有疑点,既然栽赃,为何就扯一束流苏?

展昭温和道:“这衣衫是大公子的?可否借展某看看?”小丫头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将衣衫递给展昭。展昭抖开月白长衫,一道口子赫然入眼,他微微眯了眯眼,这衣衫上还有污渍,破口也与他发现的布块吻合。

展昭乐了,这种话她都能胡诌出来,她的脸皮怎生得这么厚?也不驳她,反问道:“若如此,顺子叔和老劲又该如何?”苏琳很是认真的思索片刻:“他们自然也是好的,怎奈缘浅。最多我改嫁时优先考虑他们,你可定要长命百岁,别给他们机会。”

公孙晓云也看出写端倪,扯开了话题:“不过是半个包子罢了。说起来汴京的水土还真养人,苏姑娘这阵子比初时见圆润了不少,气色也好多了。”

展昭查访了给李长忆诊脉的大夫,讨了李长忆的药方。又暗中收集了药渣,收集药渣费了他一番功夫。熬药的丫鬟处理药渣十分谨慎,想必是有人特别叮嘱过要妥善处理。将药方和药渣一同交与公孙先生查验,其中果然有蹊跷——药方与药渣不符,从药渣来看,之时普通的滋养补药,李长忆在装病!

“在我老家也有类似镖局的行当,叫做物流。你们镖局多是接受贵重物品的押运,我们那则不同,一套衣裳几本书甚至几块点心都可以通过物流送到客户手中。不过,你们是货在人在,用性命来拼死保护货物安全。我们则不然,口号虽是使命必达,实际是丢了就丢了,只能吃闷亏。”

回到开封府,展昭就一些疑点想跟公孙先生讨论,便去了公孙先生的院子。不想竟又遇着了翠鸣,翠鸣再次独自来找公孙先生令他颇为疑惑,且见二人的神色不自然,似在隐瞒什么。展昭站在院门口,有些犹疑:“先生有事跟翠鸣姑娘商量?那展某迟些时候再来。”

“随口问问罢了,你跟我说说吧,我帮你分析分析案情。”宅斗宫斗她没少看,这些都是有套路的,或许她还能用套路帮他套出真相。这么一想,她来兴致了,端坐好等他开口。展昭没指望她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权当是给她解闷,便放下筷子,缓缓道:“死的是李家大公子的未婚妻张云萱。”

展昭拧眉听着秋碧的诉说,张小姐情绪低落?抬眼瞧了眼一脸忧心的李老爷,问道:“听闻张小姐和大公子婚期在即,张小姐应当满心欢喜才是,怎么秋碧却说小姐情绪低落?精神恍惚?”

卓无冬在空地中央站定,身子压低猛然挥鞭,势如破竹,皮鞭宛若游龙,疾疾向前狠厉地抽起雪沫一片;脚步轻移,身形随之向前闪了几分,反手起鞭再连续落下另一鞭,霎时雪沫中夹杂了被带起的冻土,四处散开;电光火石间,他出其不意地收身回旋,游龙气势如虹,划出一道圆弧轨迹之后被猛力甩打在地面,乍然作响,再激起无数雪沫,几乎模糊了身影;蓦地,他直起身子,手臂骤然一扬,鞭子有灵气般从雪中飞身而出,回到他掌中。他身形极快,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手中的鞭子更似活了般与他配合的天衣无缝。

忙活了好一阵,这一波的人潮才稍稍退了些。苏琳抽空喘了口气,擦了擦额间的薄汗,忽然注意伫立在祈愿树前的两个姑娘有点眼熟,仔细打量了一番,才认出她是李长忆的未婚妻张云萱,旁边的是她的贴身丫鬟秋碧。据她所知李长忆和张小姐的婚期在即,按理说张小姐此时应该欢喜无限才是,怎么瞧着面色憔悴,目光呆滞?那李长忆一表人才,人品家世都顶好,这样的未婚夫婿她还不满意?

展昭给自己倒了杯酒,啜饮一口:“姑娘说笑了,展某一介武夫,驻颜何用?”苏琳手中的勺子左右摇晃,不认同:“展昭,你这张脸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不好好养着怎么对得起观众?”说着舀了一勺燕窝送到他面前,“味道不错,来一口吧。”

管家略微迟疑,小心道:“大小姐可知道此事?小的担心……”

卓不置可否,塞两个到嘴里尝了尝,眉心微皱。这点心入口即化,奶香浓郁,是哄孩子的玩意。有了这认知,他便把手中余下的几个丢回盒子中。他不喜小馒头在她的预料之中,她的本意也不指望他会喜欢。她接着道:“你们镖局过年有没有发年货?不如捎带点我的旺仔小馒头如何?”

“水性杨花的女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