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了吗?为什么时时刻刻都在睡觉?

当所有仪式结束,奎尔抱着父亲的骨灰回到家中,深深的双眼里,对叔叔有爱有诸多不舍,他们相对无言,在一串沉默后,各自回房。

对不起,我老是担心叔叔做傻事,这段时间,几分钟见不到叔叔,我就胡乱猜想,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吓到你了吧?低低眉,她对他不好意思。

瑞奇四处拜托朋友替他照顾深深,他身边没有太多钱,能为她做的有限;而奎尔则是长途电话不断,一方面安慰母亲,一方面要求家里对父亲的返乡,作好完善准备。

意思是,他的母亲不是好女人,不值得男人深深地、深深地喜爱?奎尔愤世嫉俗。

十五年了,最常在我脑海中出现的,是你十二岁时的容颜。

深深抢在前头解释。我记得,我没有用你给的钱买机票。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要妳来,在机场,我说……

是啊!我记得你的『不准』,『不行』、『不可以』、『不要』,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但你真的……真的那么讨厌我吗?声音渐低渐小,她害怕答案,却又亲自寻找答案,她在欺负谁呀!

她真要逼他?好吧!是她自找的,他可以为母亲放弃父亲、将就婚姻,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郑重点头,是的,他讨厌她。

沉重压上心头,她还天真以为,扣除掉两人都无能为力的仇恨,他对她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原来……

她该知难而退,但回首,退路封死,他是她唯一的生门,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可以求助了呀!

拉拉他的手,她想撒娇,想一笑泯过错,可是,他的表情好严肃。

请你不要生我的气。她讨好地拉拉他。

妳凭什么要求我不生气?妳没听进我说的每句话。我不要见妳,妳偏偏出现在眼前;我不要同妳有任何联系,妳就是要我听见妳的声音。说!妳对我母亲说了什么?为什么她那么伤心?

我没说什么……

摇头,她告诉过夫人,绝口不提陈年往事,不破坏她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守信是她该做的事情。

什么都不说,就有本事把我母亲弄哭?我该不该佩服妳的能力。他冷冷嘲讽。

我只是告诉她,有关我母亲和叔叔的……

爱情?他接口,表情变得狰狞,怒火在眼中炽烈,他狠狠地抓上她肩膀。

我……

妳什么?谁给妳权利说这些话?妳觉得他们欺负我母亲欺负得不够,要妳在他们死后来提醒,他们这些年过得多么恩爱甜蜜吗?

狠狠甩开她的手,他的眼睛里满是怨慰。

在台湾的日子,父亲口口声声的爱情已经让他够难堪了,她居然把同样的难堪带给母亲?!他真想亲手掐死她!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她能原谅……

原谅妳母亲?妳只在意死人的心安,却没有考虑到活的人会难堪?于深深,我没见过一个女人比妳更自私。

对他的指控,深深无力承担。

对不起。

不能再往下说了,他聪明、反应灵敏,再多被激出几句,他会推论出一段不堪的过去。

深深闭嘴,不反驳、不答辩,任由他去误解。

对不起能改变什么?改变妳母亲对我母亲的残忍?改变妳母亲抢走我父亲的事实?妳是太自私还是太天真?妳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出现,会带给别人多大的困扰?他咄咄逼人。

她俯首,一句话都不回。

我没有办法和妳这种人沟通,妳走吧!别让我再看到妳。

他违心,明明见到她,喜悦多于讶异,快乐多于气难平,但他没办法无视于母亲的哀愁。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吗?

她的脸皮够厚,他推开她一次两次三次,她还是巴上他。

抓起他的手,摊平,她把自己的手掌放在他的手上,眼睛看他,再问一遍:

想不想知道我的来意?

他别过头,不看她。

不管他想不想知道,她都必须告诉他,自己没有未来,但孩子的未来,她必需替他铺设。

这些天,我整理叔叔的旧东西,找出叔叔为你做的玩具和书信,我想,那些东西属于你。

她把东西捧到他面前,他投给她冷淡一眼。

为这种事情跑一趟法国,她的借口不高明。

把给奎尔的东西放在桌上,她又拉上他的手。

我只忙着和你约定二十年之约,却忘记二十一岁,明年,我有一个大劫,假设我度不过,你愿意回台湾看我最后一眼吗?

只要他肯到台湾,肯见她一眼,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一定会接手她的宝贝。

他的眼神充满不信任,她知道,他一定要说,那是个烂借口。

我保证在下次打电话给你时,我是真的熬不过了,那时,你愿意为我到台湾吗?再追问一次,她满心期盼他的答案。

他不迷信,更不愿意相信她的熬不过,于是他直接拒绝--

不愿意。

为什么?因为我不是你的责任?那你为什么让律师先生送来生活费?你想负起我这个责任的,是不?

不是,我给妳钱是因为我父亲的要求,和我的意愿一点关系都没有。

叔叔要求你照顾我?是了,这的确是叔叔会做的事情,他总不肯承认,我已经大到能够独立。

点点头,她弄错了,她误把生活费当成他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