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李响的牵连被警告,被罚款,周文渊说冤也不冤。去年八月开始考勤新政后,周文渊被歇斯底里的李响骚扰得不胜其烦,李响在请假单子上拙劣地造假,他也不管。到后来,每到月底,李响一口气提交几十张请假单,周文渊看也不看就签字,好像内容与他无关。说实话,他没有时间看,也没有兴趣看。这时,他的搜索项目已经上马,发展轮廓越来越清晰。而李响,并没有真正走进他的计划当中,虽然都在一个部门,却渐行渐远,不再是周文渊倚重的人了。

“周总呀,见到您实在是太好了,能够和您一起工作是我的荣幸。您看您这么年轻,就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您的家庭这么美满、幸福,您的爱人这么体贴,你的孩子这么懂事,我真是太羡慕您了。”说罢,李响脸上挂满欣羡向往的神情,看看都令人陶醉。

周文渊扯了个谎说:“……对不起,有人找我,先这样。”就挂断了电话。他才不听李响的发泄呢,心想,光说有个屁用,有本事你操一个让大家看看呀。这时,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接起来。电话里传来毛一丁短促沉重的声音:“小周吗,有空到我这坐坐……”,周文渊一怔,说:“好吧。”说完站起身,抻抻发麻的胳膊大腿,去毛一丁办公室。

这个新政最大的受害者是李响。她原来是产经中心科技频道主编,程天宇来后特批她专职经营,依托产经中心所有频道创收。三年来她拿着资深主编的薪酬干着销售的活儿,旱涝保收,有了进项,还能拿提成。好的年份,提成比主编薪水高得多。最大的好处就是来去自由,不用坐班。新政实施后,李响想不通,除了在会议室找他哭鼻子,还多次在深夜和凌晨跟他电联,倾吐心中的苦闷和怨气,最长一次,足有两个多小时。这下倒好,周文渊成了午夜情感热线不拿薪水的主持人了,搞得周慧敏在床上抛荒,恶语相向,一度严重怀疑他有外遇。

打开邮箱收邮件。突然,周文渊脸色大变,“砰!”他一拳重重地砸在办公桌上,气愤地骂道:“卑鄙!无耻!这是要闹哪样?”

眼前的周慧敏,就像大海,就像波浪,周文渊就像驾驭她的帆板选手,在疾风暴雨中一会被海浪带到顶峰,一会又被大海吞没进无底的黑洞,落差之大,足以令他头晕目眩,心惊胆战,撕心裂肺,痛快淋漓。不知这样搏斗了多长时间,终于风停了,浪静了,只剩下平缓的潮汐,一波一波地向海滩涌去,亲吻着海滩上精疲力竭的周文渊的身体。

周文渊心想撤职一时半会倒不会,但过了元旦,他这个总监越来越难做了,还是宿命呀。

过去,周文渊是喜欢过一阵子古典音乐,不过,都是古典音乐里的流行曲目,什么贝多芬的命运、田园啦,勃拉姆斯的第五交响啦,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啦,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啦,等等,旋律优美,气势恢宏,听着给劲,给力。至于四重奏,也听过几次,多数听得昏昏欲睡。结束时人倒精神了。这时就遭到老婆的揶揄,说他是伪古典音乐迷。他倒也承认。其实他最喜欢的,还是中国土生土长的音乐,例如《二泉映月》、《梁祝》、《江河水》,多少年了,每每听得如痴如醉,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放下手机,周文渊更糟心,到底什么情况?是绑票,还是……一时无法判断。周彦宏也仰着小脸问:“小陈阿姨怎么了?”周文渊心想孩子真懂事,看到出事了,就忘了肚子饿。就安慰女儿:“没事,可能手机丢了。小陈阿姨一会就回来。”

周彦宏两岁的时候,陈丽怡就来周文渊家当保姆,那时她才十七岁,面黄肌瘦,典型的柴火妞。但她膂力惊人,一百斤一袋大米,她扛起就走,很轻松。人腼腆,勤快,也懂事,周文渊、周慧敏都很满意,邻居也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好保姆。一晃五年过去了,周彦宏从牙牙学语、跚跚走路成了一年级小学生;陈丽怡也出落成大姑娘了,面红齿白,俊眉大眼,长发披肩,黑亮柔顺。身体也发育得很好,该凹的凹,该凸的凸,看不出一丁点当年柴火妞的痕迹。所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说的就是陈丽怡。连和她朝夕相处的周文渊都时常恍惚:这是当初来家里当保姆的陈丽怡吗?这不是从挂历上走下来的女明星嘛。说实话,走在街上,看到这样的女孩儿,周文渊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而在家里,反倒熟视无睹,麻木不仁了。

女孩儿大了烦恼多,现在陈丽怡出门买菜,都会有小青年尾随到家门口,一呆一天,就为了多看两眼,赶也赶不走。周慧敏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事,和周文渊说,陈丽怡这样的岁数,在村里早就结婚生娃了。还是让她早点回去吧,咱再另找个保姆。周文渊嘴上说好好好,心里还有些不舍。结果周慧敏和陈丽怡一谈,发现小瞧了她。陈丽怡说,以后的情况不好说,但有一条,她肯定不回村里了,她要在江阳市生活、工作、发展,就差说嫁人了。谈完周慧敏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心事重重地和周文渊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呀,看来咱们要给她找工作、找男朋友、帮她在江阳安家了。”周文渊不置可否,就说:“不用想得太远,一切顺其自然。也许不用咱们帮忙,她自己就能搞定一切。贝多芬不是说‘我要扼住命运的喉咙么’么,我觉得陈丽怡就是这样的人。”周慧敏叹口气说:“我不担心别的,我就担心她涉世不深,容易上当受骗呀。”周文渊不以为然:“你以为现在的年轻人还像咱们当年这样单纯,他们上当受骗?不骗人就不错了。”听罢周慧敏忽然口气严厉起来:“小陈越来越漂亮,你可不能对她有什么想法,不能背着我干坏事。”周文渊终于明白,周慧敏的心结在这里,就信誓旦旦地说:“苍天在上,毛主席作证!我所有的感情,我所有的精华,我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可都给了你一个人……”

“是吗?”周慧敏将信将疑。

此后,周慧敏对周文渊的不信任还是表现了出来。在她的要求下,陈丽怡在室内的穿戴和外出差不多,不能再穿柔软单薄、曲线毕露的衣服。过去,她的乳罩、内衣裤和周慧敏的一样,洗后晾晒在阳台上,此后,陈丽怡的也不见了踪影,周文渊不由得纳闷,她能晾晒在哪里呢?此外,周慧敏还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女孩大了,男女有别,不要出入陈丽怡的房间,他也只能苦笑地答应了。心中暗忖,你老公本来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你这不是逼人家往那边想嘛。这么多条清规戒律,好像陈丽怡不是保姆,而是情敌。

女人都是这样,看似聪明,实际上愚蠢异常。

九点半了,老婆和小陈都不见踪影。周文渊和女儿饿得不行了,去楼下饭馆吃点东西,刚打开房门,周慧敏从电梯出来,出现在眼前。

她诧异地问:“丽怡呢,还没回来?”

周文渊无奈地说:“还没有,打她的手机一个男人接了,然后就把手机摔了。”

“你们这是……”

“彦宏还没吃饭呢,下去吃点。”

周慧敏突然涨红了脸:“还有心思吃饭,一个大活人没了,她家找咱要人怎么办?”

“啊……”想到最严重的后果,周文渊眼前出现了陈丽怡被大卸八块的血淋淋的场面,不禁毛骨悚然,变成了结巴:“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赶快报警!”周慧敏说得斩钉截铁。

“好,马上。”周文渊如梦方醒,三个人回到电梯下楼。出了小区,芍药小区派出所就在不远。周文渊想起女儿还没吃饭,就说,你带孩子去庆丰包子铺吃点,我去报警,回来给我带四两包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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