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生前的李乾,受圣贤教化,嫉恶如仇,说不定也就下了杀手。

他走回内院,先喝了盏茶,让身体暖和回来。

中年人在知客楼门口停下脚步,呼出一口白气,瞬间被风卷走,他站了会,才缓缓转身对老者问道:“启年,你在我们刘家做了几年了?”

正是离开家乡三年之久的李乾。

夜深的时候,咳嗽声忽然剧烈的起来。

王道人,怒火攻心,焚身而死。

吞下安魂草后,公孙道人盘坐九口血槽中间隆起的高台,掐诀念咒,血槽周边密密麻麻的符咒都闪亮起来,乍一看去,犹如蚂蚁一样不断蠕动。

将自己死前的强大执念寄托在宝剑上,直接洞穿了公孙道人的身体,赵道人临死的执念多么庞大,这宝剑一沾染上去,真火燃烧不断,要不是公孙道人用秘法强压下真火,只怕躯体瞬间就要燃成灰烬。

那是自己用了十六年的躯壳啊,如今静静躺在那里,面目……似乎都有些陌生了,再想想生前为人的那些酸甘苦辣,幼年时山野里耍玩的无忧,孩童时帮家里拾柴的辛苦,跟着二狗叔进山打黄狗子的快乐,少年时烛火下刻苦读书的执着,童子初试被刷的苦闷,寒暑不断练字的痴迷,秀才高中时的得意……一道道画面在脑海里闪过,是如此清晰,又如此的陌生,仿佛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十六年的人生。

四周的阴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的攥捏了一下。

在演天地无穷变化的大阵之下,人力之渺小微弱,简直可以忽略。~~~~

“五心起火,掌心生雷,吒!”

也不知道这两道人怎么就到了十三层。

李乾现在是身不由己。

这是李乾最大的依仗,若是一些人类修士或者妖怪,就是修为比他高明,在这阴阵中也能斗上一斗。

虚空高处,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在不断扩张,整个禁阵的气机都被搅乱了,禁阵里阴元失去了气机的牵引,全部朝那个巨大的黑洞涌去。

这黑珠有洗涤戾念的神通,简直是鬼物的克星。

“你去看看,哪来的东西搅扰我。”

一阵模糊不堪又充满暴戾的声音在浓雾里滚滚翻腾:“小孽畜,还敢挣扎!”

李乾嘿嘿干笑:“你也别怪我手段毒辣,你们化为厉鬼,本来就违逆天数,该当灰灰,我将你们从禁法中救出又点开你们三光,恢复神识,全是逆天而行,因果甚深,修行之人,只讲天数,什么人间道德教条,到头来曲心戮性,孽果纠结,不是我等修行中人的手段,我却还给你机会,你若想转世为人,我现在就化了你三光,让你入轮回,你自己考虑清楚,别没来由的自误!”

六鬼陡然一震,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拜道:“上尊。”

李乾现在进入的就是禁法中的杜门。

天地门三才阵,演化天门,地门,生门,只有寻找到生门,才可出入,否则就要被阵法困死。

李乾神念探查了半天,有了疑问,他试着将阴力引进灵符中,逆转灵符里的禁阵,陡然间,五张灵符出剧烈的光芒,那些土灵力一下子四处乱窜,五张灵符内的禁阵被冲击开,红光一卷,就成了五片飞灰。

李乾并没有急着下笔画符,虽然他可以将符箓的八百多道笔划完美的勾画出来,但是禁阵之道,精深博大,是神人之道,却不是书法的道。

修炼神通虽然分神,却没有哪个玄门中人敢不修,否则劫数一来,就是待宰羔羊,立成灰灰。

东面的静室里有了响动,过了一会,一个头灰白的道人走出静室,李乾心中一震,只过了三个月,这人怎么这般老法。

一阵一阵闷雷似的响动于无声处炸起。

也渐渐了解,这世间存在一个神秘古老的玄门,这玄门虽然修的是道,却完全不同于一般的江湖小道,而是修长生大道,甚至连李乾听说过的世间三大道教派“天师教”“红莲教”“太平教”都不属于玄门。

这些笔画又构成千万个不同的气机脉络,犹如人体内的经络一般,看似杂乱,却又充满了玄奥的规则道理。

那尸陡然睁开双眼,双腿一绷,起身,浑身僵直,目光空洞死灰望着前方。

这就是玄门里的尸解,一些玄门高人修炼到炼神境界,元神凝练,在**寿元将尽或者遭遇意外的时候,元神脱离,转世重生,就是这个道理。

就在他缓缓积蓄力量的时候。

“它”再次睁开眼睛。

眼看一个个倒下,只有五六个平日不怎么喝酒的卒贩,见到这般景象,也都起疑了,去推边上“醉倒”的人,哪里又推得动。

当下花当上路,树下的人几乎都跟了上来,也有三四十号人,车马牛也有几十匹,浩浩荡荡的走。

以前窝在山沟沟里读书,也没机会见到,现在见到了,他也不想去招惹。

他四周看了看,觉门口就一个十五六岁的家丁守着,一看到他,连忙行礼:“相公早!”

李乾被他抓着,感觉就跟被铁箍住了一般,顿时大惊,想挣开,那能动弹得分毫,被刘敢硬拖着向外走。

又上了马车,拐过街角,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不过你要在官老爷面前,也是蚂蚁一只,李乾平日里看书很杂,又是出身贫苦,历经冷暖,反倒对人世百态,厚黑之学理解很深。

别过方员外,李乾和刘员外一同上车,两匹“黑稚”在车夫的响鞭下,撒开四蹄,一路北上。

高空中忽然一阵尖利的嘶鸣,李乾抬头看去,只见阳光下一团火猎猎的光芒直直的朝他冲下来,晃得他眼睛眯得更细。

要知道这方圆百里上一个考上功名的秀才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了,那将马坑的山民如今说起百多年前的马姓秀才祖宗还是一脸神气活现的样子。

真正的玄门修士他没看到,倒是看到不少道人,穿着阴阳袍,背负桃木剑,腰挂紫葫芦,和常人一样出入。

“都是些蚂蚁一样的东西,这些道人是什么来历?”他用神念和阴魅刘媛沟通。

“都是天师教的方士,昌信国的牛鼻子,现在也渐渐展到我们庆元国来了……”刘媛是阴魅出身,对这些驱鬼斩妖的道人当然没好感,口气不善。

“哦,天师教?我以往读书,知道世间三大教派,天师,太平,红莲,不过所知不多,听你口气,似乎对他们挺了解,和我说说?”李乾神念一动,问道。

刘媛不能拒绝,只好说下去:“天师教在北方展比较广泛,天师宫就在昌信国境内的仙磕山上,世受皇恩,历代天师都是昌信国的国师。不过最近百年,天师教也渐渐渗入庆元国,现在也是庆元国内最大的教派了。太平教一直都在西域展,甚至在西域自成一国,称太平上国,教派掌教自称太平天帝,现在西域十六国的国王登基都要受太平天帝赦封,俨然是西部太上皇,虽然西域向来贫瘠,西域十六国比起昌信国来都是边陲小国,人口加起来还没昌信国一半多,但太平教掌握的权利就大得多,在西域无人敢逆。红莲教比较神秘,据说都是女人,我也了解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