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纪这几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脑中只想着报仇雪恨,头七刚过便即病倒,一直昏昏沉沉大半个月,才逐渐好转。

“贫道观小哥你,言辞风范,颇有我道门种民之资,道德经典,俱都精深,若是修法习术,必定进境神。要知道,若要习术,先要有法;若要修法,先要通德。这些符箓法器,贫道再用不着,还有经书一本,虽是浅显的筑基练己之法,但你可先行修习,待日后遇到高真名师,再行参悟上乘法门。”

殷纪不忍母亲死后继续受苦,便又回转身来,这次他已学乖,只摸出一支锦翎箭,朝那黑影掷去,紫光电弧闪现,又将那黑影炸散,张口喝道:“你与我殷家有何冤仇,想必我祖父也是叫你害死,如今又致我母亲于死地,还要拘禁残魂,不怕天来收你?”

“家母卧床五年,神志不清,这番传言村中早有,只不知是真是假,我一介凡俗,没这慧眼,既然道长前来,还请进屋查探则个。若是属实,还望施以援手,妙法破邪,必定感恩戴德,为您竖立神像,早晚三柱高香,日日虔诚膜拜。”殷纪见那道人言辞风范,不似旁门左道,觉他或许有些能耐,便即躬身,陈恳说道。

“小小年纪,无法无术,哪有这般定力,竟然能阻我入窍,还不快快卸下抵抗,若叫我强行得逞,定要将你生魂拘来,日日受那日焰暴晒之苦,到时生死不由已,也莫怪我心狠。”那团精光又再出声,煞气腾腾。

不过几个呼吸,便被拖到枣树之下,树枝又力向上,将他拉到数丈高空。那半空之中,无数枣树枝条,虬结缠绕,织成圆形大盘;树根处烟云缭绕,散出团团彩雾,凝结成连片光幢,升腾而上,托在圆盘底部。

“黑虎,黑虎。”殷纪唤了两声,却不见回应,心知它定然受伤极重。

“不错,黄婶。我家这境况,您也知晓,不进山都没个吃喝呢。”殷纪苦笑,点头答道。

瞧他梳着斜髻,身穿粗布短衫,身材略显单薄,模样却是生的眉清目秀,颇为俊俏,年岁尚未及冠,约莫有十五六岁光景,却丝毫没有同龄人那般跳脱。

殷纪不禁惊出冷汗,识神乃人之真灵记忆,可是半点马虎不得,若有损坏,自身肯定万劫不复。

所幸识神与那白珠相合,未觉半点不适,反而更觉识神壮大,如同大病之人,猛然进补了千年人参、何乌等大补药物,有种虚不受补,想要倾泻出来之感。

殷纪识神裹着那颗白珠,吸纳着白珠所散豪光,不住膨胀壮大,有种即将得道成仙,就要飞升紫府天阙的奇妙之感。

耳边妙音清唱,仙鹤轻鸣;眼前仙云叆叇,玉宇琼楼。

识神一阵飘渺舒适,直入骨髓。

识神缓缓升腾,眼看将要飞出天门。

殷纪突然心想,如今我大仇未报,如何能升天而去?

一念及此,殷纪幡然醒悟,登时惊骇不小,知道这是有内魔侵扰,连忙静下心思,默默念诵书中所载的《止念经》,消去杂念。

修真炼道,最是艰难困苦,三灾五劫,九难十魔,需时时防备,稍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所幸殷纪心中还有牵挂,不然受内魔导引,识神飞出体外,无魂魄元神护持,即便再壮大,也叫天风吹散,连灰都不剩。

他默念两遍《止念经》,平息心中杂念,不敢再做停留,便退出祖窍泥丸,醒转过来。

“这白珠竟能壮大识神,也不知是何物。识神突然壮大,引来内魔侵扰,我又毫无此类经历,幸而我心智坚定,不然如今,早已是一具空壳了。”殷纪舒展了下身体,仍然心有余悸。

“不若问问枣老,不定他会知晓,那白珠是何物。我自个儿这般胡修蛮练,无人指点,只怕是要练出岔子。”

殷纪打定主意,便从袖中取出枣木剑,问道:“枣老,我修习吕道长留下的道法经书,如今有些疑惑,不知是否可为我解惑。”

“小娃娃,我异类修行,与你人身有所不同,或许我也不知。你不妨先说说看。”枣树精的声音从中传出。

“枣老,你叫我殷纪便是。”殷纪说道,“我修习那经书中的筑基之法,存想祖窍泥丸,哪想却见到其中有白亮光珠,能放无量豪光,且能壮大识神,我将识神引去,竟与那白珠契合一体,再分不开。我观那经书上说,存想入泥丸,可见虚室生白,却不知那白珠为何物,还请枣老解惑。”

“什么?你才修习,便可存想内视?虽说根器利者,修行神,但这一日便可内视,我却从未听闻有如此进境神之人,着实奇才。”枣树精大为惊奇。

殷纪笑道:“什么奇才,我识神与那白珠相合,哪想那白珠竟如大补之药,我识神本来弱小,一时虚不受补,引来内魔,险些遭难呢。”

枣树精沉吟半响,才说道:“你所说那白珠,我也不曾识得,不过你要明白,你所瞧见的,俱是内观形影,个人所见均有不同,或许只是你虚妄之想,那白烟白珠,俱是识神,只是被你存想成两物,也说不定。你此时功候尚浅,又加之初次内视,还未察觉罢了。”

殷纪想想,也觉是这道理,便谢过枣树精,将枣木剑收于袖内,继续存想内视,壮大识神。

如此每日存想内视,不过数日,识神越壮大,与祖窍泥丸虚室之中,来去如电,运转如飞。

殷纪心觉这性功筑基,应该已经圆满,如今是该以命功炼己的时候了。

炼己的命功,谓之固体养形,行补身漏,要练至体内气血翻涌,元精磅礴而不漏,才可称为圆满。根据经书所载,殷纪乃是童男之身,真阳元精未漏,所以无需行补身漏,只需行固体养形之法便可。

“凝神合身,不著不离,精气丰淯,氤氲温和。”

殷纪默念功法,存想识神裹着白珠,缓缓下沉,降入下丹田命门内,化为一片光明,光明充满整个丹田,全身气血亦随之缓缓涌来。

而后存想识神如日,照住这片光明内景。

霎时间,全身气血沸腾,奔涌不休,识神白珠自其间浮起,如红日初升,照于沧海之内,如烟似雾,若隐若现,如此反复存想,全身气血日渐刚强。

“这气血反复在命门内蒸煮,而后渡遍周身,将身体打熬锻炼的骨坚气凝,当真是能脱胎换骨了。”

殷纪一边存想气血奔涌于命门,往复打熬肌肉筋骨,一边欣喜的想着,分心之下,登时感到一阵心旌摇曳,忙自默念起《止念经》,止住杂念。

存想日久,识神入命门,则气血来潮;识神出命门,则气血分散。全身气血,听命如意,此法曰血河车,乃是《性命圭旨》中所载的固体养形之法。

殷纪白日里入静养神,返观内视,壮大识神;夜里便修命功,蒸煮气血,打熬筋骨。

如此过了数月,才将这命功修得圆满,却不像修习性功那般神,一日便可内视,数日便即圆满。

命功炼己修得圆满,全身则气血如潮。

意动之时,气血运转如意,周身的肌肉骨骼,均被淬炼的异常强健,如同换了一具身躯,气息悠长,体力大增,正是书中所说的,骨坚气凝的圆满境界。

殷纪曾拿起外祖父那张六石强弓试过,一拉之下,竟能拉成满月。

“数月之间,竟能从三钧之力,提升至六石之力,果然是仙家功法,不同凡响。”殷纪心中想到。

“自从母亲的后事起始,直到如今,家中那些银钱,也花销的差不多了,我又没那服气禁食的能耐,看来又要再次入山行猎,不然糊不住口。这九难第一难便是衣食逼迫,我入道才数月,这内魔外难,就都遭遇到了,想来日后还会更加艰难。”

殷纪闲来无事,与枣树精闲聊,说起修道的内魔外难,艰难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