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还在电话里抽泣。

“哦,徐蓝吗?你在哪里啊?”从王哥焦急的语气里,我已经知道是为诗逸的事情了。看来诗逸真的是没有让家里人知道就自己跑来了四川。我也是,刚才明明想到了这一层,到了酒店应该先打个电话给他们的啊,让他们这样担心诗逸,怪过意不去的。

也不知道脑神经是咋回事情,在这个时候却想起了小乔。小乔的电话还是打不通。看来小乔对我已经死心了。已经十多天没有小乔的消息了。

那是——爱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点钟了。从重庆到巴中,长途车要开十个小时,诗逸预计在凌晨四点左右达到巴中。我还可以睡上一觉。坐了几天几夜的车,我也困得累得很难受了。

整理了一下床铺,调好房间的空调温度,然后,来到卫生间,洗了把脸。

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我已经疲惫不堪了。

把自己整个的身体扔在席梦思上,摊开双手双脚,放松自己的每一根神经。

几年前,我拖着虚弱的身躯、杂乱的心情,带着满脑子满心窝子的烦躁,去南方那个遥远的城市,追逐自己的梦想和希望。

今天,我还是拖着虚弱的身躯、杂乱的心情,却带着满脑子满心窝子的绝望,回到了家乡,回到了梦想开始的地方。

造物主就是这样的折腾我,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我。回想起这几年来生在我自己的身上的所有的变故,我除了默默流泪,就剩叹息!

而过去的那一幕幕,就像刚刚生在昨天……

川西南乡村的深冬的早晨,感觉很冷。昨夜的霜又有点厚。

我走在去二十里外的斯连场的山路上。我左肩挎着诊疗箱,右手提着一些输液药品器具。我要去看的是一位患绒癌的二十多岁的病人。山路难走,路程又远,所以我走得有点早。(注释:绒癌,绒毛膜上皮腺癌的简称,妇科急性恶性肿瘤的一种。)

天太冷,也很早,路上还看不到有行人。路旁的早就冻掉了叶子的一丛丛的灌木枝上尽是挂了一串串亮晶晶的霜珠子,在干冷的晨风里颤动着,路面的枯黄的草叶儿上像撒了厚厚一层干盐,脚踩在上面吱吱作响,路面冻得挺硬,有点滑溜,让你每一步都不得不小心而行。薄雾已经从山沟里慢慢的升起,懒悠悠地四散飘开。不小心踢开了路上的一块小石子,顺了山坡滚落而下,竞惊飞了几只山鸡,顺着山崖鸣叫着扑腾着,怨我扰了她们的清梦……

作为乡村医生,只要乡亲们需要,再冷的天再人的天再厚的霜再大的雪再狂的风再急的雨,也得尽了你最大的努力,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病人的床前。职责使然。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走在那些没有人家的山林、河谷里,脑子里再想想乡亲们因为你的到来而露出的笑脸,也就不觉得害怕不觉得恐惧了,坦然多了。

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在我的家乡当乡村医生了。明天,我就要带了我的梦想和希望,去到那个遥远的叫做天涯海角的地方,从头开始打拼我的新的人生……

认真处理完这位病人事情,已经到十点钟了。其实对我而言,就我诊疗箱里那些药品和在大学里学习到的那些技术知识,面对一个生命临近尾声的痛苦不堪的绒癌病人,除了打些止痛镇静针外,剩下的也就是陪着病人的家人,一起呆坐在病人的床头,尽量用些宽松、安慰的语言,顺着病人的思维意识,从病人那双已经呆滞的眼眸里,抹去些许哀怨,抹去些许无奈,抹去些许迷茫,直让那两汪带了血色的浑浊的泪水泛出一丝光亮和惊喜,仅此而已。然后,我再匆匆地带了我的诊疗器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