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牛角此次折损严重,攻城的事大概要耽搁下来了。”玉石笑吟吟地说道:“大人,我们是不是再去打孙亲?”

张白骑疑惑地抬头四处张望,心里有点不安。他的白马很温顺,很少象今晚这样反常。张白骑不停地抚摩战马的长鬃,意图让它安静下来。

难道风云铁骑要强攻?孙亲有点不敢相信。他对自己摆下的阻击阵势非常有信心。既然你们找死,那就来吧。

从早上开始,黄巾军就对涿城动了猛烈地进攻,中间没有任何停顿,连续不停,疯狂地进攻,直到刚才金锣鸣响的那一刻,黄巾军的进攻才渐渐停止下来。

涿郡太守王濡和鲜于辅经过商议,初步认定李弘的建议还是非常可行的,而且现在也是唯一的方法。幽州现在没有足够抵御黄巾军的部队,要想赶走张牛角,只有依靠冀州方面动对黄巾军老巢的进攻,否则必定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们把意见写成文书,快骑送到蓟城。幽州刺史杨湟和中山国相张纯召集郡吏仔细商议之后,同意了这个方案。他们立即派遣刺史府别驾从事魏攸亲自赶去冀州,希望能够说服冀州牧郭典,出兵攻打赵国和常山国的黄巾军。

现在黄巾军的右翼失去保护,涿郡的方城还在官军手里,而豹子军正在利用骑兵的优势,四处游戈,寻找继续打击黄巾军的机会。豹子军的威胁突然之间在涿郡战场上显得非常突出。打掉黄巾军的左校部,斩去黄巾军的右臂,这一着犀利毒辣,顿时让黄巾军感到疼痛难忍。

势单力薄的黄巾步兵被风云铁骑军的战士们就象割韭菜一样,割去了一茬又一茬,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无情而肆意地吞噬了。

“杀……”

死亡的阴影突然之间笼罩在整个平原上。

涿郡方向以守城为主,自己的骑兵部队在野外游击对方,以拖住敌人,把黄巾军留在圣水河以西为主要目的。同时,必须请幽州刺史和涿郡太守,中山国太守三位大人出面,向冀州牧郭典大人求援,务必请求冀州军队在下个月动对黄巾军的反攻,威胁敌人的老巢和补给。

李弘拉住鲜于辅的手,笑着说道:“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养足了精神,我们再商议。”

“子荫好豪气。我们十五万人,对付他一万骑兵,一万步兵,在人数上的确占据绝对优势,虽然装备和实力都差一截,但是消灭他们应该没有问题。现在的关键是时间,我们拖不起。如果想在下雪之前拿下幽州三个郡,这个月我们就必须拿下蓟城。我希望能和他们在涿城直接对决一战,一战定胜负。”

先,幽州有黄巾军的基础。去年,广阳郡的黄巾军随同天公将军张角一同起事,攻占蓟城,杀死了幽州刺史郭勋和太守刘卫。虽然后来这支黄巾军被消灭了,但老百姓拥护黄巾军,相信黄巾军,支持黄巾军。其次,今年鲜卑人和乌丸人大举寇边入侵,战事才歇。幽州的汉军遭到连番打击,实力剧减。此时攻打幽州时机最为恰当不过。

李弘被田重推了几下,惊醒过来。

公孙瓒一走,辽东和辽东属国,以及辽西三郡就缺少一位强悍者坐镇边陲,威慑乌丸人和鲜卑人。李弘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用他就要提拔他为秩俸比两千石的官员。于是朝堂之上再起争吵。以大将军何进,汉室宗亲,中常侍为一方,太尉张延,司空杨赐等名士大臣为一方,各执一词,大吵特吵。天子颇有兴趣地看着各位大臣的表演。

李弘重建五曲部队,每曲辖三屯,每屯六百人。玉石,胡子,燕无畏,恒祭,射璎彤为各曲军候,小懒,拳头,雷子,射虎,鹿欢洋为各曲假军候。亲卫屯四百人,弧鼎和弃沉为左右屯长。斥候屯,后卫屯各三百人,郑信和铁钺各为军候。因为部队三分之二以上的士兵都是胡人,李弘特别注意军纪,唯恐生汉人士兵侮辱欺负胡族士兵,导致部队团结生问题,特设置了专门管军纪的刺奸一职,由田重担任。由于各曲扩建到一千八百人,李弘命令各曲组建自己的斥候队和后卫队。

张牛角突然落寞地说道:“俊义,我们多少年的朋友,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左彦大惊,眉头紧锁,紧张地说道:“品朴,你为什么这样想?”

“师父死前,我去看他。他躺在床上,病得非常重,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张牛角语调低沉,缓缓说道:“他问我,他是不是做错了。”

“太平道组织严密,上下齐心,大家共同努力,精心准备了十几年,最后我们带领天下的百姓,揭竿而起,和天下所有的恶人,和天下所有的不平做生死搏斗,虽死亦不惜。我们没有什么私利,也没有什么宏图大愿,只想让天下苍生一天有三餐饭吃,一年有一件衣穿,活得长久一点,活得好一点,有一点希望。但我们最后给天下苍生带来了什么?”

“死亡,除了死亡还是死亡。跟着我们一块干是死,不跟着我们一块干也是死。”

“跟着我们一起干的,有打仗打死的,有跳河自杀的,有被敌人活埋的,当年三十六方大渠,六十多万人,除了我们这些还活着的,如今都已经尸骨无存。”

“不跟着我们干的,死得更惨。那些可怜的百姓,手无寸铁,却被敌人当作我们的同党任意杀戮,村村户户几乎都被杀光了,血流成河。打了一年的战,结果田地荒芜,颗粒无收,幸存下来的百姓最后还是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他们都饿死了,到处都是饿死的人。一年下来,死去了几百万可怜无辜的百姓。”

张牛角的脸色非常可怕,他咬牙切齿地拍着自己的胸脯问道:

“我们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

“我们原来以为我们这样做,可以让这些人活着,活得长久一点,活得好一点,但最后是什么?是死了,死了几百万人,过任何一次瘟疫,任何一次洪水,我们都干了什么?都干了什么?”

“没有我们这么干,他们反倒可以活得长久一点,活得好一点,虽然没有希望,但还活着,还有一口气。”

“为什么?俊义,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我们杀不光那些恶人,杀不光那些抢去我们粮食,抢去我们一切的恶人,为什么?”

“苍天?苍天只保护那些恶人,有权有势有钱的人,从来都是残害我们这些可怜无辜的穷人。”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张牛角嘴里低低地念着,苦涩而悲痛,泪水浸湿了眼眶。

左彦再也忍不住,站起来转身黯然离去,泪水洒落衣襟。

李弘带着部队在督亢亭休息了三天,随即再度出失去了消息。

他知道现在无论在郡府还是在刺史府,黄巾军都有内线,所以自小房山伏击的计划被泄露之后,他以骑兵行军一日三百里联络困难为由,拒绝向郡府通报军情。鲜于辅得到他的暗示,行事也非常小心谨慎。

这一天,他接到李弘的消息。黄巾军褚飞燕领二万人马赶到了巨马水定兴渡口,驻扎在对岸,没有渡河的迹象。渡口的孙亲随即将车阵前推了三里,也没有开拔的迹象。黄巾军的这种动作非常反常。两万人马支援涿城前线简直就是开玩笑,现有的黄巾军兵力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打下涿城。而前线急需的粮草辎重却在援兵赶到的情况下不运往前线,实在令人奇怪。

李弘觉得黄巾军肯定有什么行动。继续攻打涿城显然不现实,那么黄巾军既然不打,就有可能撤退。也就是说,冀州战场有动静了。否则就是他们另有攻城妙计。李弘猜测黄巾军可能和城内敌人配合,里应外合,打开城门。他提请鲜于辅密切注意城外黄巾军大营的动静,同时要派最可靠的人把守城门。

清晨,张白骑和左彦走进了张牛角的大帐。

张牛角一夜未睡,脸色苍白而憔悴。案几上堆满了文书,竹简散落一地。

“大帅……”张白骑不待落座,大声说道:“再下军令催促褚帅,命令他急北上。我们出兵一个多月,眼看就要拿下涿郡了,这个时候撤军,放弃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城池,是不是有点儿戏?怎么向士兵们交待?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左校,死去的几万兄弟?”

张牛角沉默不语,浓眉紧皱,双眼望着手里展开的一卷竹简。

“俊义,你是支持北征幽州的,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褚帅都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帮他讲话?”张白骑转脸冲着忧心忡忡的左彦叫道。

左彦苦笑,摇摇头,一言不。

“子荫,不要乱说话。”张牛角放下竹简,神情严肃地说道:

“我已经想明白了,北上攻打幽州这件事我们的确做得太冒险,即使没有豹子李弘的风云铁骑,我们也很难打到渔阳,失败是早就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