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听到你说话的声音,静静地在我耳旁响起,你温柔地告诉我:别害怕。于是,我就坚定在生活中了。

通红的一样染红了你送我的常春藤,我爬在上面看着它而不知不觉痛苦起来,你的话偏偏在我极不想想起的时候冒出来。妈妈咯噔咯噔地跑上来,她无意从旅舍老板娘的住户登记表上现了你的名子。她严厉地询问我,我咬破嘴唇,低下了头不说话,不愿意说出半点你的坏话,亲爱的人,我不愿意让别人误会你,那刻,我依然相信着你有你的苦衷。泪从妈妈年老风霜的脸上落了下来。亲爱的人,那刻,我也哭了。

妈妈也很久,没有来信询问我的近况了,她的身体老不好。她也肯定认定了,我一辈子的孤独。

“是吗?”我已经提不起兴趣去追问她说这话的原因了。

娜娜,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简单地看看你。

“恩,也不是很久没见呀,三年而已,没关系的。”

这是一个多么诚实、纯朴而又脆弱的女孩呀。她仍然把我当成一个熟悉的人,娓娓倾诉出她内心的感想,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的埋怨与责备。想到这,我更为心痛难过了。她是一个高贵的女人。除了继续给予你时间来遗忘,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呢?亲爱的人。

现在,我将不得已地离你而去,独留你一个人可怜地在这个世界上。哎!我居然要和你就这样告别了,我立即哀绪万涨。我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你呢。

我和那陌生的男子,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平静地聊起你。

我说,我最爱看你的眼睛,因为在那里我看到了你的善良之心。但年轻的时候我十分羞涩,心总是跳得很厉害,在这种心跳下,我无法拥有勇气,对视你的眼睛。尤其是你蓦然将目光往我这边投放的时候。

他听着我说这些,感叹起年轻真好,然后又吸起了烟,吐出一圈圈的烟幕。月亮在云层中安睡了。烟幕中,我仿佛看到了一张微笑的嘴脸,那笑容可真像你。我在想,那是否就是你呀,果然,黑暗中慢慢显现出你的样子,二十七岁的模样,渐渐清晰了,高颧的额头,结实的脸庞,诗人般的气质,还有那被我取笑像刺猬的针一样硬的头。

我恍惚了一下,是你,真的是你。

我想走近你,而你却在漆黑中一闪而过。像你死了一样。我没有想过你会死。那陌生的男子吸着烟,烟味很浓。

年轻的时候,我俩常走在路上,很快乐。路面的灯光上我看清了你,亲爱的人,笔直的脊梁,轻衫下强劲的臂腕,坚强的体魄。

深秋快走了,冬天即将来临。风飕飕地刮了过来,我老了,寒冷的气流让我直打哆嗦,曼哈顿大街高大的树木的叶子早已经死光了。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地不想再聊起你。生命的尽头,还有什么在等待着我呢?深秋来了,叶子就枯黄,然后死亡。你送我的那一棵常春藤也早早地死了。我老了,越来越看不得死亡。

是呀,生命与死亡多平常呀。我老了,追逐爱情的时光也悄然远去,孤独彷徨时,想到的也只有你了。在我心里,你无声无息,却仍旧最光耀与绚烂。

我看到了,秋天里最后一片树叶敌不过自然的命运,不可挽救地坠落,飘然落到半空中却依然打了个转儿,翩翩舞动了一下,轻盈的,仿佛在刻意地告诉着别人:呵,我还有生命的活力呢。

那是你吗?

可我却老了,不再是你年轻的娜娜。多让人悲伤啊。

于是,秋天,就这样过了。

曼哈顿大街的广播里反复强调了近一个月——十年里头最猛烈的第一场雪,终于在人们的等待中悄然的来了。大朵大朵的雪花飘落下来,整个夜晚寂静无声。我迎着漫漫的白色雪花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呼唤。痛苦抽紧了我的心。

天空呈现出深沉的蓝黑色,雪缓缓地下着。一轮皎洁的月亮出现在我头顶上方,望着它,我想起了许多,有你,黎森。还有,我刚去世的妈妈。没有星星的陪伴,月亮在孤独下显得很美丽。路消失了,隐没在不被人知道的地方上。只有白茫茫的雪。

我沿着月光落下来的洁净的轨迹上,找到了一条去路。于是,我就在雪花中跑着,跑去那个神秘的地方。我疯狂地跑着,一次又一次的跌进厚厚的雪堆中。然后,我整个身子深深陷入了曼哈顿大街上洁白色的雪里。雪一层层覆盖了我的身体。

那轮明月高悬在天空中,轻烟一般的月光倾泻下来——引我到生命最明亮的地方。它闪着宁静的光芒。亲爱的人,或许没有比这更能让我接近,在你的怀底里得到安息,远离死亡了。

我最熟悉的爱人,我不想再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