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峰把钥匙牌递给那个老妇人,她却迷惑,惊惧地盯着齐峰。

齐峰对于他这一种和颜悦色的客气感到不知所措。他战战兢兢,犹犹豫豫地在办公桌旁的沙上坐下。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过校长,校长那双带有血丝的眼睛也没离开过齐峰。

齐峰恍惚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薛主任看着齐峰委靡的样子破天荒地没有追究他应有的礼数,只是摆了摆手便走进、车内。车一溜烟的走了,齐峰看着慢慢消失在浓雾中的车影心中突然涌出一种陌生的感觉,他想由衷地说一声谢谢。

“你刚才在梦里遭遇了什么?”白大褂鼓着一双幽暗空洞的眼睛贼贼地盯着齐峰说。

“我以前帮过你吗?”齐峰仍然在心底默问着。

他把张扬抱起放在一张床上,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影。

宿舍里出“吱吱嘎嘎”的声响,那是床铺与地板的摩擦声;同时传出几阵急促的喘息声,像垂死前的最后的挣扎。但是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寂静,而且显得死气沉沉。

厕所靠门的一边是一道尿槽,另一边是一排一间一间的马桶。灯光蓝幽幽的,似乎被什么东西扭曲了,映照在墙壁、地板、天花板上看上去有些变形。

“如果张扬出了事,那其他人能幸免吗?”

“是呀!”他像被触动的火药声嘶力竭得吼道,“是自虐!”说完奋力把镜子摔在地上。

“难道这是一次回光返照?!”齐峰揪心的想道。

“哐”地身后一声响,齐峰猛地回头。他刚打开的门又关上了,他心里一阵着慌,环视四周,他又被一幢幢黑泠泠的门包围了。他感到自己像个无头的苍蝇盲目地冲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他轻笑了一阵,笑自己无奈,也替自己解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挣扎多久,但是拼命地挣扎是他此时唯一的本能反应。

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继续大喊道:“有人吗?有人吗?”他此时并不希望有什么特殊的回应,他像黑夜独行的人靠着自己的声音给自己壮胆。同时他遵从那个神秘女子的劝告,不要命地一直往前走,把撞到的门一扇一扇地打开,直到筋疲力尽,心灰意冷。他颓然地瘫坐在地上。口中仍旧不由地喃喃自语:“有人吗?有人吗?”

突然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一股阴冷而怪异地声音:有人!有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神俱颤地又试问道:“有人吗?”这一次他不但听到了回应,而且还辨明了方向。他兴奋地爬起来向着那个方向前进。声音越来越清晰,最后感觉近在咫尺,就像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只是中间隔着薄薄的一扇门。

齐峰深情地吻着右手食指,一股暖流在胸间慢慢地游荡着,阴郁凝重的心绪悄悄地消融化解了。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横在他面前的门。在门的尽头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婴用一双赤血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仇恨,他身上不由地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衣服合适吗?”他幽幽地说,随着嘴唇的蠕动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尖牙。

他的语音他的口气像一把把匕在齐峰的脑海里恣意地划动着,“怎么这么像,简直一模一样!”齐峰痛苦的记忆打开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个毛骨悚然的人皮婴儿鬼魅般地在他的眼前闪现着。

“现在该试一试帽子了。”他又漫不经心地说道。

齐峰此时才觉察出那个男婴并没有跟他说话,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他警惕地转过身,顿时感到自己像掉进了冰窖里。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披着血淋淋的人皮的自己,他此时正神经质把一张脸皮往头上套去。

“不要呀!”齐峰拼命地喊道。一丝诡秘的微笑从“另一个自己”呆滞而苍白的脸上闪过,正在他诧异与无助时,那张人皮却飞地扑向自己的脸。

齐峰在惊呼惨叫中从床上坐起来,他本能地用手护着自己的脸以免那张血淋淋的脸皮贴上。他双目紧闭,两腿蜷缩,头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整个身子瑟瑟地抖个不停,他此时的反应正如受到威胁的鸵鸟一般。

但真正的恐怖并没有怜悯他。他突然觉察到他的脸皮在双手的搓动下竟然滑动起来,像蛇皮一样搐动着。他的食指和拇指在脸上轻轻地摩挲着宛如两只小巧的水鸟在水平面上警惕地跳舞。他轻轻地扯动了一下,脸皮竟像皮囊一般延展开来,但是却没有一丝的痛楚。他惊惑地抬起头,他的腿,他的胸膛俨然就是他在梦中看到另一个自己的装扮。他拼尽全力无奈地撕扯着身上的可憎又可怖的人皮,可是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那张人皮反而像蜘蛛网一样在昆虫的拼命挣扎下越缠越紧。他想求救可是不出声音,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头脑渐渐混浊起来,眼中的一切景象在模糊中慢慢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