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横下心来:我就不信,“现代专业腐蚀者”还搞不定一个宋代小县令?

程同马上抬手,招呼门口的程老七:“老七,进来说话。”

“夫子看的啥书?这书上怎会画农具?”

赵兴侧耳听了听村内的动静,村落内的院子,房子挨着房子,隔壁屋内已传来炒菜声及饭香味,但他这座院子静悄悄的。少顷,他将怀疑的目光落在院内的程阿珠身上。

“阿珠啊,这环佩……似乎它放的位置不对”,赵兴第一次看到古代女吊上环佩。按他想来,“环佩叮当”嘛,它应该吊在腰间,怎么到了膝盖下方。所以他憋不住插嘴。

宋代交通并不达,老百姓奉行“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观念,许多人终生没有踏出自己所居住的小村落。船工们虽然走南闯北,但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整村的砖房。更没想到,在这偏僻的穷山坳里,还隐藏着如此富足的村落。

赵兴不是造船工程师,他第一次造船,费尽力气只造出了如此丑陋的形状。

程老七虽然懦弱,但他也不是傻子。自己的闺女嫁给城里的店小二,是做妻,嫁给先生则有可能做妾,程老七岂能甘心?所以,程老五一争,他马上顺水推舟:“五哥愿意,那啥,咱闺女就免了……悔婚,阿珠名声全毁了。”

“赵乃国姓!”在众人的震惊中,他扫了一眼火塘边人的脸色,继续说:“赵乃国姓!……此人穿着打扮都不普通——不过,这不是我们乡人该谈的,就谈我的想法吧。

程老二是名壮年汉子,这位猎户狩猎的技巧全村第一。由于常年不在家,孩子缺乏父爱而顽劣不堪。幸好他丰厚的猎获足以支持不断的道歉行为,使邻居还能容忍孩子的顽劣。

有赵兴的寨子,最先的变化是医疗条件的改善。

两件男人的旅行箱都是名牌货,其中一个男人像是兢兢业业的工作狂,行李里只有简单的两件外衣,剩下的空间放了大量的英文合同、市场调查报告、及目的地的城市情况描述,另有一本英文小说——连个mp3都没有,无趣!

程夏忘了自己的目的,好奇顺老师的手指看向那份图纸,看了一会,他现老师全没看图纸边的图解说明,只用手指顺着画上流程依次推敲,他忍不住问:“老师,这图旁注的字怎么念?说的是什么?”

图旁注的字怎么念,赵兴也不知道,因为上面的字十分冷僻,现代社会已经不用这些字了。可这时代赵兴又找不见一本《现代汉语字典》,那些不会的字,他就是不会。所以,他只好含糊其辞。

“知道汾酒吗?这上面说的是汾酒的全套工艺流程……什么,‘工艺’、流程这两个词不懂,没关系,我以后慢慢解释——简单地说,这是一套造酒技术,按图所说,就能造出最好的汾清酒。”

听到是套造酒技术,程夏不再刨根问底。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方法一般都是家传秘籍,传子不传女的那种,所以不方便问。不过,他看赵兴压根不看图示说明,觉得很奇怪。

偷偷看了看书皮,书名是《齐民要术》。忍了很久,程夏终于确定他的猜测:老师没看说明,只是顺着图示挨个在那里测算——推算,这太神奇了。

他终于忍不住问:“老师,你真没看图边的标注,为啥不看呢?”

因为看不懂。

那些字过于生僻,现代已经用其他字词代替了。

可赵兴虽然不认识那些字,他却知道,在现代这些词应该是什么意义。因为他掌握一项古人所不懂的科学手段——逻辑推理。

“老师无须看说明,知道为什么?因为老师掌握一种独特的学问——‘智慧之学’”,赵兴合起书本骄傲地说:“什么是智学,看了事情开头,就知道结尾,这就是推理,推理就是智慧。三国时代,世人庸碌,不知道事情开了头会怎么展,独诸葛武侯知道,所以他成了千古绝代的智人——这就是逻辑推理的力量。”

诸葛武侯,那就是诸葛亮嘛。三国演义在宋代已经有了雏形,应为宋朝廷推行正朔观念,所以刘备成为赞颂对象,并确定了三国演义的基本架构。乡间,诸葛亮的故事不算人尽皆知,但诸葛亮的智慧读书人都知道,连带他戴的帽子也被叫做“武侯冠”,成了数百年的流行时尚。

此前,赵兴的师承渊源一直笼罩在神秘当中。因为宋代还没有那种“工厂流水线式”的学校教育,每个读书人都必须有个师承。赵兴的无所不知,让大家疑惑之中多有猜测,这次他偶然一句,让程夏觉得他知道了什么,他身体抖,心里为获知秘密而狂喜,目光热切。

赵兴随手将书放在一边,看着激动地程夏,很平静地问:“想学嘛?想学,我就教你们‘万法之理’……好了,先回家去,明天我们去府城。”

这一天,程家坳注定是不平静的,孩子们带回的消息让大人们激动地彻夜难眠。

诸葛武侯啊,那是一位千古传颂的“聪明蛋”,还是位丞相,都封侯了!若学得当年侯爷的一分本事,孩子们此生何忧?

清晨,家长们揉着通红的眼睛,相互悄悄碰了个头。这时,赵兴已带着孩子上了路,家长密议的结果是:族长再次重申了封口令。当晚在场的几个孩子,事后也被叫去反复叮咛——连独在西厢忙碌的程阿珠也不例外。

宋代科举考试制度分为州试、省试和殿试三级。在赵兴这次考试前不久,宋仁宗根据范仲淹、宋祁等人的建议,令各州县设立学校,并规定在校学习满三百天的人,才能参加取解试。后来这种制度遭到反对,仁宗只好下诏废除,恢复了旧fqxs有的考试制度。

每三年一次朝廷在各州举行“取解式”,考中者称为“贡士”——因为唐代类似考试称为“拔举”,所以民间也称其为“举人”,考不中的读书人则称为秀才。到了明清,科举增加了秀才试,举人、秀才才成为官方名称。

“取解式”考试在秋天举行,所以称为“秋闱”,考中者第二年春天参加在礼部举行的省试——这就称为“春闱”,省试通过可参加殿试,考中者称为“进士”。

赵兴安排的行程是乘江舟顺流而下,在黄州换过中型江船前往江州九江,而后换上大型货船穿越彭蠡湖鄱阳湖。

这时代,中国南方开并不完善,黄州是贬官的去处,江州也是。船经过黄州时,江面上的官吏并不太尽职——这是可以想象的,因为贬官的升迁与政绩并无关系,只与政治有关,所以贬官的精力并不在政绩上,而在于钻营。

船在进入黄州前就遭遇了胥吏盘查,这种歧视性盘查令从没经历过胥吏盘剥的程家坳山民愤怒shubaojie欲狂——比如:船上没有货物也让纳税,谓之“虚喝”。

此外,船上运送些小商品,河道上的胥吏夸大数额,要求按虚额纳税,谓之“花数”;即使空船也要纳税,谓之“力胜钱”;所收商税,专责现钱,原值十文,只折作两三文,谓之“折纳”。

程家坳的山民从未受过胥吏欺压,他们觉得自己仅是个过路人,竟要为自己的“走过路过”付费,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学生中数程老二的儿子程浊脾气躁,他大吼一声:“干隔涝汉子宋语,指不务正业的人,爷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