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华生明明知道他是故意拉拢,也明明知道这次困幽谷,乃是他从中挑拨阿迦罗,但碍于国王情面,自己又是外国客人,这一切都只好放在心中,不予说破,对王子也虚与委蛇。一到王子走后,便托巴勒将那些礼物都分与穷人,酒肉等食物则防它有毒,全部扔下沟渠。

桂华生运气一转,呼出了一口气,飞跃而起,睁眼一瞧,但见眼前另有洞穴,绿草如茵,杂花生树,回头一看,那瀑布好像一幅硕大无朋的水挂在面前,原来桂华生竟被瀑布冲到一处无路可通的幽谷!

提摩达多喝道:“王子休得不知好坏,赶快走开!”双掌拍出,呼的一声,雅德星也给他的掌方震得身形不稳,急忙一个倒翻,向后跃出丈许,但他那柄铁锤,仍是脱手掷出,呯的一声巨响,将车盖打得四分五裂!雅德星惊魂稍定,失声叫道:“提摩达多,原来是你!”提摩达多在三年之前,曾经到过印度拜见龙叶大师,想与龙叶大师切磋武功,龙叶大师却只和他说了一场佛法,便将他送走了。就在那一拜会之中,雅德星王子见过提摩达多一面。

尼泊尔国王这时注意到同来的御林军总管,见他神色不安,精坤委顿,甚为诧异,问道:“你与贵宾同来,有什么事吗?”巴勃奏道:“总管大人叫我签署病案,不许说是陛下中毒,要我说是普通的头痛症。”国王怒道:“这是什么意思?”巴勃详详细细的将刚才在古堡里的事情奏明,说话之间,殿后走出了一个人,御林军总管挣扎叫道:“王子救我!”桂华生一看,可不正是魔鬼城中所遇的那个尼泊尔王子。

老者微笑道:“今天碰到一宗疑难杂症,把我难住了。我医不好的病,不好意思对你们说。”众人纷纷笑道:“你老先生真会说笑,哪有你医不好的病?”“除非是罗刹注定要勾他的魂,哈,只怕纵然如此,你也有本事从罗刹手中将他的性命夺过来。”听他们的口气,这位巴勃老先生大约是他们国中的神医。

这女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爱,这时她正在采撷野花,编成花环,是那样的专心注意。桂华生慢慢向她走来,她竟然没有觉。

布达拉宫建在拉萨城外的葡萄山上藏名布达拉山,宫以山名,高达一十三层,相传是藏王松赞干布娶了康太宗李世民的女儿文成公主之后公元六四一年,应文成公主所请而建,经过历代的扩建整修,富丽无比。它的结构,全都是山一块块一尺见方的石头从山腰下平砌上去,布达拉宫顶上有三座庞大的金顶,还有供奉西藏历代活佛肉身的八座金塔,全部用金叶包裹,中嵌珠宝,远远望去,灿烂闪光,端的似琼楼玉府,壮丽非常。

白衣少女回眸一笑,柔声说道:“大哥哥,你累吗?”桂华生面热心跳,呼吸颇感困难,尴尬笑道:“有一点儿!”白衣少女缓下脚步,说道:“我也累了!好在这山还不算高,我来之时,经过喜马拉雅山,那才算高呢。我也曾试想攀登峰顶,那知刚上到珠穆朗马峰脚下的雪坡,就连气也透不过来了,只好赶下山。”桂华生看她面红上上的,艳若朝霞,知道她不是故意替自己解嘲,说道:“那么咱们可以歇一会吧?”白衣少女道:“咱们慢一些走,待到精神恢复,再赶一程。”

桂华生吃了一惊,他父亲桂仲明生前,足迹遍历蒙藏,曾与他说过,西藏红教有一个藏灵上人,精通密宗的奇妙武功,内外功夫俱臻绝顶,天山女侠,也是名列天山上剑之一的易兰珠在漫游西藏时,普和他较量武功,也要打了一百招开外才将他打败。尼激尔王子今晚接连够了西藏三个藩王的使者,青海白教法王的使者,又约了这位红教喇嘛中的第一高手前来,图谋西藏的野心确是不容忽视。

另一座房屋没有这样冰冷,舐舐指头,却有咸味,原来这一座是晶监造的。桂华生暗自笑道:“魔鬼城果然名下无虚,地方、房屋、人物,样样都是古怪透顶。”

桂华生心中一凛,想道:“那里来的异乡人?是染了重病惫是受了什么灾难?要惊动藏民请出护法押来为他招魂?”心想“招魂”无济于事,自己随身带有医药,不如走去看看,若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再过一盏茶的时刻,公主剑招一变,玉笛东指西划,表面看来,好像漫不经心,软绵绵的毫不着力,其实正是柔如柳絮,翩若惊鸿,静如处子,勃如脱兔,招招都藏着精奇的变化。邓南遮那套古怪的剑术,竟是渐渐为她克制,力不从心。邓南遮心中焦急,恶念突生,把全身买力凝聚剑尖,大喝一声,陡然一剑劈下,他心中早打了如意算盘,公主即算挡得住这一剑,她手中那根玉笛也必定要给劈断;若是挡不住呢,那么公主可能玉殡香消,虽然可惜,但也总胜于落在别人之手。

台下不乏各国的剑术名家,邓南遮一出此招,不少人看出了他歹毒的用意,纷纷喝骂,就在喝骂声中,只见公主玉笛一挥,陡然间只听得邓南遮一声厉叫,立即从三丈的高台跌下,打了几个滚,才勉强挣扎起来,面青唇白,浑身上下,仍是抖个不停。

原来公主在他那一剑劈下之际,突然从玉笛之中,吹出三颗冰块神弹,本来以邓南遮的功力,还可以纯爱得起。但他一来是因为昨晚和桂华生恶斗了一场,真力消耗不少:二来他绝对想不到公主的冰块裨弹竟然会从笛中吹出。这三颗冰释,都打中了它的穴道,奇冷攻心,总算邓南遮功力深湛,没有当场冷毙,但亦少不了大病一场。

就在众武士惊愕之中,司仪官出声叫道:“最后一位候选人,中国武士桂华生请上白与公主比剑!”

桂华生从侧面的长梯,缓缓走上高台,本来他也可以一跃而上,但他却不愿在公主面前,故意卖弄武功。上到台来,但见公主的眼中,含有万种柔情,千般蜜意,桂华生心头一汤,登时痴了。

只听得公主微微笑道:“请拔剑吧!”桂华生这才记起是要和公主比剑,于是向公主施了一礼,说道:“客不懵主,请公主赐招。”

公主道了一声:“也好。”把玉笛一抛,叫道:“宛兰星,将我的冰魄寒光剑拿来!”

那个宫女早已在台后准备,立即应声而出,将寒玉剑匣捧上,公主微微一笑,拔剑出销,登时一道寒光疾射而出,台前那几排武士,但觉冷气森森,皮肤起粟,都不禁吃了一惊,人人诧异,天下竟有这样的宝剑。

桂华生跟着也拔出剑来,他的剑也是稀世奇珍,微一挥动,剑尖竟带着隐隐的啸声,有若龙吟,若是桂华生先行亮剑,众武士准会吃惊,但如今在冰块寒光剑的对比之下,却不免黯然失色!众武士都在想道:“若是我在台上,休说比剑,只怕这奇寒之气,先就难扩:”桂华生道了一个“请”字,只见公主香肩一晃.冰块寒光剑横空一掠,疾如电掣,向桂华生颈项削来,桂华生心中充满柔情,忽见公主一出手就是这样神奇的招数,心中一凛,百忙中用了一招“云横秦岭”,按着一招“雪拥蓝关”,好不容易才将公主的攻势解开,公主丝毫不缓,一剑紧似一剑,把桂华生迫得运返几步,低声说道:“小心接招!”桂华生觉她眼中有责备之意,心头一醒,想道:“是了,我若不显出本领,纵然地故意让我,当着各国武士,这样赢了,也不光彩!”

当下精神凝聚,剑诀一顿,一招“星海洋搓”,剑光如虹,还攻过去。公主微露笑容,避招进招,两人旗鼓相当,杀得个难分难解。

激战了半个时辰,公主丝毫不让,迫得桂华生将浑身本领都施展出来,两柄宝剑,盘旋飞舞,斗到疾处,但见寒光一片,剑气千条,直把众武士看得眼花镣乱,竟然分不出谁是公主,谁是华生!

桂华生心中想道:“要不是我熟识她的冰川剑法,今番必定落败无疑:”原来公主在念青唐古拉山的冰川,创出这套“冰川剑法”时,曾和桂华生共同研究,要知任何一套新创的的剑法,虽然威力奇大,但总有未曹完备的地方,桂华生既熟知“冰川剑法”的优劣所在,不须公主饶让,渐渐便占了上风。各国剑术的名家,也自有人看得出来。

再过一会,桂华生着着反攻,将公主迫得连连后退,公主玉手一扬,以“满天花雨”的手法,飞出十几颗冰魄神弹,桂华生早有所备,五指疾弹将冰魄神弹都在台上弹裂,冷气寒光,凝聚如网,台上白茫茫一片,台下前几排的武士纷纷向后移动。就在这一霎那,桂华生乘着公主出冰弹,剑势略缓之际,突然一跃而上,剑峰一挑,恰恰将公主的面纱挑开,登时鸦雀无声,端的是一根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响!

桂华生这一剑真是绝顶神奇的一剑,锋利的剑尖恰恰将公主的面纱挑开,却没有伤及公主的一丝毫,在这霎动人心的一霎那间,台下静寂知死,待到众人看清楚了公主没有受伤,按着便爆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为公主绝世的容颜。为桂华生凡的剑术,欢呼,欢呼,欢呼!

希腊王子克雷斯一足蹈在椅上,弹起了他的七弦琴,高声唱出了他的“即兴诗”。

“你跨过了世界第一高峰,

带来了爱情的梦想:

你一剑挑开了公主的面纱,

将爱情的种子播在她心上。

啊,你这神奇的一剑啊!

胜过了丘比特的弓剑。”

克雷斯的歌声被淹没在欢乐的声音的海洋,然而桂华生还是在人丛中现了他,向他投以感谢的眼光,克雷斯真的像他所说的哲学家,一样欣赏着别人的幸福,自己也就感到非常满足了!

公主向桂华生微微一笑,低声道:“你赢了我啦!”语带双关,桂华生向她一望,公主羞红了脸,曳地长裙,向台下盈盈一礼,便翩然的返到幕后。按着司仪官走出来宣布,佳华生已通过了武功的考试,只待明日公主考他的文学,便可以决定他是否当选驹马了。

桂华生在各国武士的簇拥下回到宾馆,克雷斯也再一坎的向他道贺。为了不妨碍他明夭的应试,大家闹了一阵,便向他道过“晚安”,各自散了。

但桂华生却那里睡得着觉,这一晚他彻夜无眠,想起了即将得到公主,也想起了自己出国之时所立的志愿:要博采各国的武功,独创一家的剑术,这志愿看来也可以完成了。他已参透了印度的上乘内功,又观摩了尼泊尔、波斯、希腊、阿拉伯诸国的剑术,他准备撷取这几个文明古国的剑术精华,将来都采含在他和公主合创的“冰川剑法”之内。

第二日公主在国王面前亲自考它的文学,他对答如流,对尼泊尔的古诗经典,随意引用,如数家珍,今到国王也大大惊奇。不过,这里面却有一个国王不知道的秘密,公主所考的十之七八都是在公主要他熟读的那十几部书之内,还有十之二三则是以前公主和他谈过的。不过在考他中国的文学时,桂华生却的确显示出他的渊博,公主准宫中的汉学大师参加问,他解释的经史奥义,连大师们也闻所未闻。国王到了这个时候,对佳华生的文武全才,亦自深深佩服。觉得这位中国青年,虽然不是什么贵族,但却实在胜过各国王子。

不过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是,公主最后还考他两道题目,试它的急才,一个题目是要他猜一个欧洲着名的故事中的谜,另一个题目则要他以公主的名字做一寸无名联,(这两题目及考试的经过情形,详见拙着“冰川天女传”第三册,这里不赘。一幸而桂华生也有点急才,终于也通过了。当国王亲口宣布他当选驹马时,他喜欢得几乎晕倒!

婚事已定,国王将桂华生安顿在瑞扬布出的夏宫,婚期定在三日之后学行,那正是尼泊尔一年一度的狂欢节日——燃灯佳节。这三日就好像有三年这么长久,桂华生好不容易等到佳期,照尼泊尔王室的大婚之礼,日间在瑞扬布出的佛寺接受了高僧的祝福,签下了婚书,桂华生仍回夏宫,等到晚上,国王再派人接他人王宫完成婚礼。

桂华生这一天就好像在梦境里飘浮似的,当真是连做梦也想不到含在尼泊尔缔结奇缘,到了黄昏,从夏宫中的凉台望下去,但见园中挂满许多水晶玻璃的各色风灯,绿树枝头,又遍缀水晶葡萄,作为装饰,一眼望夫,俨如银花雪浪,珠宝乾坤。冉向远望,加德满都城内的***,密若繁星,笙歌隐隐可闻。原来尼泊尔的“燃灯节”乃是一个爱情的节日,到了此日,家家户户,结彩张灯,绿女红男,尽情歌舞,连寺庙里也是整夜歌唱不休。今年他们的公主恰好在这个佳节结婚,因之更是举国如狂,比往年要热闹土十倍百倍。

黄昏过后不久,一辆马车来到,正是以前接桂华生过的那辆马车,曳车的也仍然是那四匹押骏的白马,不过,上一次是按桂华生人宫替国王治病,这一次却是按他人宫与公主成亲,心情自是大大不同的了。

奉命前来接桂华生的御林穴的一位少年军官,马车经过山谷,忽听得铁骑驰骤,刀枪铿呜之声,桂华生问道:“什么事?”马车条的停下,只见一彪黑衣骑队,疾而冲来,呼喝之声此起彼落:“咱们不能让外国人娶咱们的公主!”“公主嫁了他,咱们的国家就要给并吞了!”“不行,不行,一定要赶他回去!”“难道本国就没有好男子么?不欢迎这个中国新郎!”那军官惊惶失色,道:“不好了,他们不欢迎你,举行兵变啦!你快快逃走了吧一。

“桂华生道:“我不逃!”那军官道:“你不逃不打紧,我可不能陪你送命!”双手一掀,要把桂华生掀下车去,桂华生不暇思索,反手一点,便点了他的晕穴。这时,那彪车马,已将马车围着,桂华生站出来要与他们说话,但他们鼓噪如雷,那里说得清楚。

佳华生吸了口气,以极上乘的内功吐出声音,朗朗说道:“若然我不受贵国国人欢迎,我一定回去。但最少你们也得让我到京城一看!”这几句话将那一大片噪声都压下去,有一个军官叫道:“不要中他的计,他是想去求公主庇护他!”提起长枪,删的一桧便刺,桂华生一手抓住枪尖,叫道:“我对你们的王位绝无觊觎之心,你们为什么不许我去见我的妻子!”那军官被他抓着枪尖,力挣不脱,大怒叫道:“你们听,他还要把公主带走呢,咱们国中的宝贝东西,可不容外国人带走!”登时有数十支长矛短剑等各式兵器,向桂华生溯来!

桂华生手指一松,将那军官摔了一个幼斗,立即拔出腾蛟宝剑,围身一绕,剑光过处,但听得一片断金夏玉之声,十几条兵器全都给他削断了,可是那一班黑夜武士还是蜂拥而来,佳华生一来因为是喜日,二来更不愿伤及尼泊尔人的感情,虽有宝剑,可绝不敢将任何一人伤害,只是把兵器削断便算,可是这样一来,施展剑术等于受了一层束缚,端的要非常小心,弄得桂华生十分狼狙。若不是他们闪避得宜,好几次就要险些受伤。

正在应付为难,忽听得马蹄之声有如暴风骤雨,又是一彪车马冲来,桂华生暗叫一声:

“苦也!”就在这时,只听得那彪单马同声喊道:“恭迎驯马人宫!”“叛军快快束手就缚!”大出桂华生意外,原来这彪车马乃是救驾来的。

这一彪车马比那队黑衣骑兵的人数多了几倍,登时把黑夜骑兵截成了好几处,抛出了绊马索,不消一会,就把那队叛乱的骑兵尽都捉了。这彪车马领队的军官过来向桂华生恭敬施礼,却原来是新任的御林军总管拉汗图。

拉汗图亲驾马车,将桂华生护送人宫,桂华生向他致谢,拉汗图道:“我蒙公主赏识,升以重任,粉身碎骨,不足图报。这次来迟,累驹马受了虚惊,驯马不责罚我,我已感激不尽。”桂华生叹口气道:“我德溥才疏,得配公主,自知非份,怪不得他们反对我,我也无颜冉在贵国住下去了。”拉汗图低声讯:“驯马你武功绝世,才德兼优,不但各国武士心服,我们国中,一百个便最少有九十九个为公主欣庆。这次叛乱是王子搞出来的,只有他不服你,怕你夺他王位。他本来要我参加叛变的,我假作答应,暗中已报告公主了。”桂华生道:“原来如此。”心情顿然开朗。拉汗图道:“我要还请教驯马,这班叛军,你看如何处置?这件事情,要不要报告皇上?”桂华生一想,若是此举揭穿,只怕尼泊尔国会有内乱,便道:“事情已经过去,还是算了吧。叛军由你处置好了,但我希望你不要惩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