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明这么一说，赵东东就把手往头里一伸，难过地流了几滴眼泪，咬着嘴唇说：“6明，我真不想干了，我来了四天打扫了四天的卫生，这个破地方到处都是沙子，沙子扫也扫不干净，我一上班就是扫，扫，我要疯了。”6明不好说自己还没有上班，6明说：“这是一个坎儿，这个坎儿走不过去，这条路我们就走不通。”
行了吗？6明问。
6明带着两个鸡蛋回房间，给张广志一只，这里还有半瓶矿泉水，还有两包饼干，就这这些东西就吃了起来。正吃着高峰和陶牧就过来了，6明赶快把两个人让坐到床上，张广志醒了正在呆，打着哈欠问两人好，6明于是把两边相互介绍了一下。高峰还是那个羡慕的语调道：“你们大学生真好，我们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房子，结果就安在一个破烂的招待用房里，里面空调也没有，能把人热出病来。”6明说那是我们来得巧啊。6明又问两个人来了多久，想到冯抠抠又问他管理员干什么的。高峰道：“你说的管理员啊，他权利大着呢，安排你吃什么你就得吃什么，我们这个管理员简直不是人生下的，一天到晚就给你吃白菜炖粉条，你刚来还不知道。”陶牧从进来就一直在磕着瓜子，这会插嘴说：“他是什么东西，他不就是队长的一条狗？”高峰继续道：“不过，管理员再厉害也就是管后勤，队上的事情还是队长指导员，特别是队长一个人说了算。”他看看陶牧说他不巴结队长能行吗？张广志也插嘴问了几句，四个人聊了个把小时高峰就说好了我们回去睡觉了，昨天干了一晚上现在困死了。6明把两个人送出门，张广志也起了床。张广志去洗漱老半天没回来，6明坐在床头无事可做，想到不知道其他几个人的情况怎么样，于是翻出电话号码一一给大家打电话，但是却只有李响的电话挂通了，不过，信号显然非常不好，6明不知道李响那边有没有听清楚是自己，不过他确实是李响说的一个字他也没有听清楚，他郁闷地把电话挂了。
一人取了一个馒头，又弄了一些菜汤，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离人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吃饭，并且商量怎么应对这个情形，张广志说怎么人都这么冷淡对咱，是不是井队上的人都这样。6明说那不能，你看赵东东他们队副队长，挺热情一个人啊，呆在一起就挺舒服的。张广志说6明我有点害怕，听说以前新人过来都要被过筛子，让老工人挨个揍一顿，直到他们揍舒服了才认可你，你看他们这一个个的架势，不会是想着晚上操练我们吧？6明听得骨头一凉，偷偷扫了一眼大家道能吗，陈主任不是说这样的事情现在已经早不会生了么？张广志说他们都是大骗子，这你还相信。6明想了想说那我们得找队长。6明饿了一天，胃都有点难受了，但是他实在吃不下去，看张广志，张广志也把馒头撕成小块，搓成小球球到处乱扔。6明说别吃了，我那里还有两包饼干，晚上弄点开水吃饼干吧。
在这里6明和李响之间有一次关于胡丽的深刻对话，说起胡丽起因是李响挑起来的。李响问6明觉得胡丽这个女生怎么样，6明被猛一问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哪个胡丽，李响说6明你别逗了还能是哪个胡丽？6明这才想起来，笑笑说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很大方一个女孩子吧。6明说你怎么突然说起她来了。李响说她每天过来给我们送茶水，我心中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我觉得我们之间距离最近的时候只有一个茶杯的距离。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接过这个茶杯，我们之间的距离就是零，可是上天一直不给我这个机会。胡丽太漂亮了，献殷勤还轮不到我。李响苦恼地说。6明笑得喘不过来气道闹了半天你在搞单恋。
孙小麦把胡丽与男生之间做了个介绍，然后立刻拢在一起玩牌说一天到晚真把人闷死了。孙小麦，赵东东，还有另外那个女生一伙，6明，朱美成和胡丽一伙。6明此前没有玩过这种，但是玩了一圈也基本明白出牌的规则了，大家都是边打牌边聊天，赵东东和孙小麦这两口子就不用说，牌来牌去都是某种甜蜜的暗示。朱美成照例挥着他在女生面前的天赋，而胡丽大大方方的，大家聊得都很投机，牌场上欢笑一片。因为只有6明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玩牌，结果他一伙接连来了好几个连升两级三级，气得孙小麦把牌一摊笑着说骂6明说你还说自己不会玩，结果玩得比谁都好。6明看着赵东东笑笑说没办法，谁叫大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东东是吧。孙小麦脸一红说6明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赵东东解围说6明采用了某种文学上的隐喻，如果大家不明白就算了，我们大家继续玩。胡丽也朝6明笑笑说你不用玩得这么专心吧？你把个牌玩得挺没意思的。
事情生缓机是四天之后，单位那边来人给每个班了一块大黑板，要求以后每周各班都要出一到两期黑板报，内容要反映大家参加工作，在军训期间的积极精神面貌。黑板报内容的优劣，各班对待的态度会在最后培训优秀班的时候作为评分一个的重要项目。接到这个通知后，张教官问班上谁有这方面的才能，问了两遍没人做声。张教官莫名其妙地火了，轻蔑地说：“就你们，还当代大学生呢！”6明在学校里一直是宣传方面的骨干，从班级到学院，小小一个黑板报他还不放在眼里，他没有站出来本来是不想让张教官觉得自己是想偷懒不训练，一个半几十个人，别人当然也有这个能力。但是他这是有点侮辱的意思了，6明想我们大学生再怎么不济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啊，你为社会创造了什么价值，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6明这辈子吃过的最特别的早饭，寝室六个人收拾好了之后，按大小个排了一列队，最前面是赵东东，跟着是6明，然后是李响，张明简，张玉明，朱美成。一一报数喊到之后由赵东东喊着口号朝食堂进。一路上6明这个小队和其他宿舍的小队相互遭遇，然后不断会合成一个长列，最后依次进入食堂。打菜的时候赵东东提醒6明量力而行，千万不敢吃不了剩下，因为他亲眼看见一个男生被迫吃得脸都撑青了。
第一天晚上6明和张广志还没有觉得什么，最近两人都是一天到晚暴睡，一点瞌睡也没有，苏海荣出来了就去转转，苏海荣进去了就和上班的工人聊天。第一天晚上是工程二班当班，施工正常，一班子十几个人在场地上拿着个方锹平场地，只有一个司钻叫刘宏伟的背着手什么也不做，但也看不得别人闲着，尤其是新学徒工，高峰和陶牧都在这个班，见6明和张广志第一天来上班，过来问候两人，聊了没两句就被刘宏伟骂回去了，一些资格老的工人有的在屋子后面他就说不成了，不过明显能看出他挺不满的。没有人聊天，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分析现场和自己学校里学过的那些知识，结论是似乎全然无用，不由有点失落，这时刘宏伟却转了过来，说你们两个人可真清闲啊，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待遇都不一样，别的人是来了就干活，你们却是上来享福来了，以后我也要让我儿子多喝点墨水。6明听得出来此人言语里多有不满，但是还是友好地笑笑说我们也不想有这么特殊的待遇，如果可能的话我还真希望第一天上来第二天上班，好早点把自己所学的投入到工作实际中去啊。刘宏伟就嗤嗤冷笑着。6明不知道他冷笑些什么，但是对他已完全没有了好感，一扭头就去巡查。张广志则陪着笑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说：“来，刘师傅抽根烟。”
但是这么一晚上接着一晚两个人就有点受不了了，为什么呢？因为这时节正是农历八月秋老虎肆虐的时候，白天驻地那里又不送电，名义上两个人是一天只工作那么十来个小时，可是除了上午十点之前的那会外，也根本没有能睡成觉的时候啊，白天无法好好休息，晚上又不敢太大意，熬得人精神恍惚，两个人叫苦不迭。这样又熬了两个晚上，张广志向6明提议两个人应该一人看一晚上，以轮流休息。又把苏海荣骂了千百遍，他们对苏海荣的第一印象还是蛮不错的，却没有想到见不得别人闲着，你说你看两人没岗位不干活心理不平衡你安排岗位也不说什么了，上十二个小时休息二十四个小时，既能保证休息又有集体归属感。6明觉得苏海荣这几个晚上已经不再那么死监着他们了，有时候他起来两个人都已经回去了，于是就同意，他值第一个班，张广志值下一个晚上。但是没想到头天晚上快天亮的时候苏海荣就被一泡尿憋起来了，小便完看见只有6明一个就问6明张广志哪里去了，6明长了个心眼，说是他到远处上厕所。本以为苏海荣这就去睡了，谁知道他进门过了会穿了衣服又跑了出来，在井场上转居然再不准备睡觉了。好一会还是没见张广志，就道这个张广志是把屎去了还是生孩子去了，我看是跑回去睡觉了吧？6明想这苏海荣真是贼精贼精的，圆道张广志他是肚子不太舒服，我估计他这会在粪坑里起不来。苏海荣哼了一声说：“你就在这里嬉皮笑脸吧，这么大个井场，这么多东西一个人看得过来？哪件东西上千上万，丢了东西有你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