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转身,就便也就把卅四的手摆脱了:“你小声点。都睡了。”

果绿迎上,仍是那种透骨寒的表情,他象是永远在看着湖蓝的一举一动:“明天真要分了所有粮食?”

湖蓝冷笑:“教育部的穷鬼拿这么大笔钱买路?这不是明摆着往脸上贴标签吗?他根本是惟恐我们看不到他……东西还在两不管。共党没实力硬撸,只好玩这种暗渡陈仓的把戏。”

拿刀顶着零的家伙已经快把零身上搜索了一遍,终于对他丧失了兴趣:“滚。”

卅四正从镇子尽头的阿手店里出来,几乎就在巡逻队的身边。他清了清嗓子往地上咳吐一口,正一步三摇的想迈开步子,却突然愣住。卅四一目到底,两边街上全是林立的枪口。他立刻往店里拧回了小半个身子。

零在愕然中点了点头。

“兄弟得活啊。”

“过路……回家。”

卅四傲然地推开那只手,转身推开厚油布遮掩下的店门:“我是国民政府教育部官员!”只是,卅四很快就从那家店里出来,愤愤地说:“是个大车店就要早说!有失身份!还有没有店?”

车夫答:“嗯,前边是两不管,管杀不管埋的。”

湖蓝把马驱近,在几个枪口准星上奔蹿,没有枪响。他索性纵马,单人独马上了高地。湖蓝在红军之间奔蹿,把马勒得长嘶而人立。他不想伤人,至少不想伤不还手的人,但他用枪口指着那些沉默的士兵,一会这个一会那个。大笑,甚至用枪口杵着他能够到的红军士兵。

土压五尖叫但是不哭:“你打我!我叫红军叔叔来打你!”

“放屁。你懂打仗吗?”

军统们在屋里搜查,但他们还没能现密室的机关。

“急着去行那狗男狗女胡天胡帝之事?”

一秒钟的静默因这样的阴狠和歹毒而生,钉子的吼声再次让这屋里音波回荡,刘仲达用另一枝枪打中了扑向他的钉子,他击中的是钉子的腹部。

零开始抱怨:“你、你就唉那么一下,谁知道嘛?鬼知道啊!”说罢又疑神疑鬼地看看自己身后,似乎身后真有个“鬼”。

“撑得住。”钉子一脸的刚毅。

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在零周围走动,“你最近不大对劲。”男人说。

卅四乐了:“小鸡叫?好名字。”

儿子正扣着上班服装的扣子从屋里出来:“她妈取的。”

“难怪了。也只有小曼起得出这样好听的名字。”

儿媳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勉强可称为笑容的肌肉行为:“爹,洗洗该吃早饭了。”她立刻又嚷嚷起来:“就往嘴里塞!”

卅四忙从孙子嘴里抢下那个惹祸的糖龙,一边还要提防着有样学样的孙女:“我看着,看着。啾啾乖,不往嘴里放,这个不能吃,要生病的。”

孙子说:“甜的!是糖!”

“有细菌!”卅四说。

儿媳的冷脸让他甚是狼狈,“你们等着。爷爷有好东西。”卅四连忙想着自己还有什么能吸引孩子注意力的东西,忙跑回自己的屋去了,屋里立刻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

儿媳立刻把两个糖活抢了下来,递给丈夫。

卅四拿着一本陈旧的《山海经》出来,他寄希望于上边的图画和故事。他刚好看见儿子把糖活扔进了装垃圾的簸箕,并且用垃圾盖住,以防小孩子再翻了出来。卅四站在房门口,一瞬间有些茫然。

儿子回头看见他,一时也有些赧然:“爹,我去上班。你跟啾啾他们吃饭。”

卅四茫然地说:“我去……我去要欠薪。”

“不那么急。”

“我去要欠薪。”他茫然地往外走,又茫然地想起衣裳不整,得回屋穿衣服。

卅四在几秒钟之间就显得苍老了。

湖蓝坐在西北大饭店的门外,往门阶上一盘,大马金刀地坐着。他象是在监视镇上过路的每一个人,但又更象在赋闲。

零挑着一担水桶去井里打水,成为他的注目点。

果绿来回跑着,一会儿一封西安组来电,全都是有关卅四的一举一动。内容之详尽让人咋舌。包括卅四的路程、神色、上下楼次数、接触的人数和姓名……甚至卅四的儿子去厕所和给科长沏茶等等,事无巨细,滴水不漏。

湖蓝在擦汗。

果绿面无表情:“最后……目标终于要到了钱。”

“要到了什么?”

“钱。”果绿翻了足足两页找到结尾,“他在延安任督导期间,教育部欠他十五个月薪水,共计……”

“绕了一百多个圈子就是在要钱?”

果绿精确了一下数字:“是上下楼十九次,和六十九人次交谈”

“西安组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是要钱?”

“是我们要求西安组随时送的,而且他们也说,有乱人耳目之嫌……”

“他们就是寄生在庞大机构里的酒囊饭袋,饱食终日早忘了自己是做什么的!那个死老头就是在消耗我们的精力!那个要饭的也是!直到现在我们还不能搞清目标!”湖蓝把电文抢过来,团成一团摔回了果绿脸上。

果绿木然地站直。

湖蓝现在很暴躁,他转头看着,零正挑了一担水从镇口蹒跚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