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眼间有微微的不耐,说:“是厉辉,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有生死攸关的事情要和我面谈。”

是啊,怎么不愿意?我想起,我从来都没有抗拒过跟他结婚啊,甚至隐隐觉得这似乎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如既往地爱着关殊,但是我和关殊,好像冥冥之中总有什么力量在将我们越拉越远;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有点喜欢顾易宸,但他确实开始点点地占据我的生活。

我迷迷糊糊摸索着爬起床,想要找杯水喝。忽然腿好像压到了什么坚硬物什,黑夜中有人抽了口气,我定睛看:“顾易宸?”

我站起身正要进去,猛然想起件十分要紧的事,于是回过头,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我这衣服是服务生或者沈小语替我换的吧?”

双高跟鞋朝我所在的地方靠近,我看见来人,倒是吃了惊:“你怎么来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从前确实不懂事,我不该插在你们之间。”

我同样认真地看着他说:“可是我信。我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他叫关殊,我忽然觉得,你可能就是命运派来与他对抗的人。不然,怎么他回来我就遇见你了呢。而且你说的话,确实有部分触动了我。”

事实证明我这个想法从头到尾就是不理智的。当我在通向机场的高速公路上吹了两个小时冷风的时候,我想也许老天爷给我的安排是好好地待在工作室做做设计画画图,没事儿别整出是出。

夏岚赶紧解释说:“啊你说那个,是我和宁小可的朋友,这不她觉得你俩名字挺像的哈哈哈哈。”

那天,我和顾易宸并肩走在梧桐道上,直从白天走到黑夜。

我说:“顾易宸,我闭上眼睛,你桥我把我带回家,好不好?”

顾易宸是知道这个典故的,这是曾经我和关殊起做过的事。我很担心他不会答应,然而他说:“好。”

我怕他反悔,急急忙忙将我的手塞进他的手掌里,他愣了瞬,从善如流地握紧我的手。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我的手心是如何的冰凉潮湿,顾易宸的手掌是如何的温暖干燥——那是种十分让人安心的温度。

我安安静静地被顾易宸桥走,封闭了视觉,听觉就变得异常敏锐。我能清楚地听见脚下树叶被踩得沙沙作响,能听见顾易宸不轻不重的呼吸声,能听见秋风在耳边婉转浅唱。

奇怪的是,即使看不见路,失了方向感,我此时却毫无慌张感,也没有本能地伸出手摸索着往前走。或许是顾易宸将我自身缺失的安全感填满,亦或是风移月迁,时光呼啸而过,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正如此时的不再是从前的。

晚上,我收到关殊的条短信:“宁可,我会等你两年,然后再放弃。”我没有意外会收到他的短信,从他将木偶寄还给我,我就明白会有这样场告别。我嘴里有些发苦,这样的滋味直蔓延到心里,我和关殊,如何还能回去呢?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即使相逢未嫁时,关殊,我们也是有缘无份。

“发什么愣呢?”道偏低偏冷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看见穿着黑色浴衣的顾易宸出现在门口,新鲜的水珠从他的额发滴落至地板,他拿着毛巾随手擦了擦头发,整个人散发着冷冽的气质。

他三两步就走到我旁边坐下,理所当然地将手上的毛巾递给我,说:“替我擦头发。”

我瞪着手里的毛巾,说:“用吹风机啊,又快又方便。”

他朝我的肩膀靠过来,将眼睛沉沉闭上,嘴里说着:“不要,吹风机好吵。”

颗湿漉漉的脑袋凑到我的肩膀上,我认命地拿毛巾给他擦起头发来。顾易宸的头发不是完全的黑色,自带浓重的亚麻色,很有味道。

他闭着眼睛,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很享受的样子。在我怀疑他已经在我的蹂躏下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过几天可能要回趟家。”

我胡乱点头,手上动作并没有停止,嘴里应道:“没问题,您放心地走着,我能照顾自己。”

他抬眼看我,淡淡道:“你也去。”

我惊恐地往后退:“啊?我不去不去。”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挪,半湿润的脑袋凑到我下巴底下,问:“为什么不去?没关系,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我愤然道:“我哪里丑?丑你还娶我?”

他笑了下,说:“好,不丑。那跟我回家。”

我都快哭了:“我不去,我特别怕见陌生人的其实,尤其是你的家人,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讲话,讲话的时候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的。”

他哭笑不得地把我的头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温柔地说:“有我在,怕什么。”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本来结婚都是时冲动,现在还要见家长,我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的手捏着下巴思考了会儿,然后眼睛里泛出神采来,俯身在我耳边说:“那我们就先将结婚的名义坐实了,再去见家长好不好?”

好好你妹啊。

然而三分钟的体力较量后我便溃不成军地被顾易宸扣在怀里。他在我耳边吐气如兰:“可可,我们结婚已经个月了”他的气息喷洒在我颈间痒痒的,他额前的碎发也绕在我脸颊旁痒痒的。

其实我此时是很冷静的,成日里被顾易宸调戏,我现在几乎已经可以处变不惊了。然而下秒,个软而温润的物体贴上我的嘴唇,我脑袋里有根弦“啪”的声断了,那瞬间我想到的是,完了,我的初吻没了,下瞬间我的理智和思维就不知所踪,脑海中再无想法。

时间或许是停止了,又或许是在飞快流逝着。

直到我的上身陡然凉,我心里陡然惊,睡衣外披着的外套被顾易宸扯下来,而初冬的天气,暖气供的还不是很足。

这,这是要圆房么?

我手忙脚乱地将顾易宸推开。他时没有防备,被我推了个趔趄,脸无辜和迷茫地将我望着。

将他推开后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想要躲进被子里闭上眼了百了,但又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下此时的气氛。我斟酌了下,说:“你是初吻吧?”

话出口我就开始懊恼,对男生说这样的话简直是自讨苦吃,无异于挑衅。

然而他落落大方地点头承认,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接着他本正经地反问:“怎么,你不是?”这更加出乎我的意料。

我干干笑,说:“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十四岁的时候就”

“十四岁?”他打断我,眼睛微眯,脸上是他惯有的似笑非笑,这是危险的征兆。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十分没有骨气地说:“好吧,我也是。”

他摸了摸我的头,欣慰道:“这才乖。”眼角眉梢全在酝酿着笑意,副了然的神情。

我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凭顾易宸的腹黑和敏锐,如何不能感觉到我唇齿间的生涩?我此番算是完完全全栽了。

他也不再逗我,扎扎实实地躺在我身边,在被子里摸索我的手然后握住。他总爱这样占我些小便宜,刚开始我会反抗,长久下去,我的点小脾气也被他弄得无处发作。

这时窗外开始下雨,雨点很大,毫不留情地拍打在窗户玻璃上。

耳边顾易宸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我的眼皮也再撑不住睡意的时候,忽然听见顾易宸略带疲惫的声音低低地说:“宁可,陪我回家吧,算是给我点勇气。”

“什么?”我听得不太真切,这更是因为在我的意识里这样无助的声音不该是从顾易宸口中发出的,他向来对事情稳操胜券,英明睿智,在我看来是无所不能的。

我扭过头来,眼撞入他的眼波里。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里的情绪深不见底,半晌,他说:“你给我讲了你的故事。现在,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怎么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