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回念一想,如今的张兰不愿留在他的身边也是正常,因她知他不爱她,尽管如此,留她在身边的决定亦是不能改变。

铁幕纳白一声轻唤,猛然间将张兰拥进怀中,那力道让张兰恍然之间想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用尽全力的拥抱她,好似怕她会消失一般,好似将她视如珍宝。这是在下一刻,铁幕纳白却开口道:“对不起……”

铁幕纳白笑着伸手拉住了张兰,笑意更浓了。

“师傅……徒儿为您开心……也为自己开心!”

“正因如此,你更不该有这样的决定,趁着铁幕纳白的人还没追来,你应该骑着你的马儿回到属于你自己的世界。那儿有美丽的大草原,有可爱的马儿羊儿……蓝儿,你是属于那儿的!”

赫连蓝忘乎所以地凝视,直到欧阳柳致一记清咳,才尴尬地一笑。

明治皇帝上前后面拥住欧阳柳致,低语道:“柳致……你到底要我如何?”

饱了肚子,张兰放下了碗筷,注视着坐在对面正在细细咀嚼的欧阳柳致,仿佛一下回到了几年前,在巫阳的城郊,那座破旧的小木屋——在那里她与欧阳柳致也是同此番情景。往事历历在目,张兰不由的出了神。

是啊,去哪?回家?可是现在她还有家么?如今陈麻子已经休了她,娘家她也是不能回去的,回去了只会给娘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爹娘一直都嫌弃她来着,好不容易将她这瘟神送了出去,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她回去呢。

或许是心境的改变,一直对巫阳没有好感的欧阳柳致在看到熟悉的巫阳时却没有什么感觉。

六皇子隋子慈这才从一侧走了出来,走到隋子继的不远处微微笑着。

再过几日便是进京的日子,他知道这一切才正要开始。

欧阳柳致只是眼中带着凝重,可语气却异常的平稳。张兰这才如释重负的抬起头对上欧阳柳致的视线,也不开口道别,只是羞涩的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的雾已渐渐散去,女子望着男子欣然而笑,男子回望女子的双眸中溢出满满的温柔。

话说到这,张兰再笨似乎也能感觉到赫连蓝的敌意,至于这敌意从何而来,张兰多少也是明白的。

在蒙古时,当赫连蓝决定要跟随欧阳柳致一同逃亡时,张兰就清楚的了解赫连蓝的心情,她爱欧阳柳致。赫连蓝在张兰心目中一直是一个敢作敢当,豪迈爽朗的女子,可当她爱上欧阳柳致的那一刻起,她必须丢弃一些东西,包括与自己的友情。

张兰自小就没有人愿意当她的朋友,从来不是嫌弃就是嘲笑她,可是赫连蓝却成了她第一个朋友;虽然与爱情一样,张兰也不怎么明白友情,但是至少她还是愿意把赫连蓝当成朋友,就算如今的赫连蓝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赫连蓝。

沉默中,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来到赫连蓝身边,行礼之后开口道:“蓝医郡主,相国大人有请。”

赫连蓝最后略有所思地看了张兰一眼,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

“蓝医郡主……”

张兰囔囔地重复着这四个字,然后是会心一笑。她知道,郡主这样的身份也只有皇帝能够给予,那么如今的赫连蓝确实今非昔比。也是,皇帝如此重用相国大人,又怎会亏待相国大人身边的红颜知己呢,或许过些时日,便是相国夫人。

张兰能够清楚的看到这一点确实不容易,确实,她猜中的皇帝的心思。就在方才,欧阳柳致与赫连蓝准备离开皇宫时,玄远皇帝当着他俩的面颁了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蓝医郡主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相国欧阳柳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蓝医郡主待宇闺中,与相国欧阳柳致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相国欧阳柳致为相国夫人。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当下欧阳柳致并没有做声,接下圣旨只是让手下先护送赫连蓝回相国府,独留自己与玄远皇帝。

“师傅这是何意?”

“你不能总是这样过,你需要一个夫人,再过些年还会有一群孩子。”

“师傅……”

“赫连蓝虽是异族女子,却也与你配之,适合你这样冷漠的性格不是?而你,会同意让她跟在你身边,不也是代表你并不排斥他。既然如此,何不让我这个师傅的做个主,把这婚事尽早定下来,也省的蓝丫头忐忐忑忑的。”

“师傅不该如此,就算柳致曾经不排斥,也不代表如今一定会接受。”

“哦?你的心思或许对于众人晦涩难懂,可是在为师看来却一点也不难猜。”

“师傅!”

“因为张兰没有死,可是那又如何,你可会娶她?”

“我……”

“别说你了,我这个做师傅的第一个反对……她的身份低贱,还是下堂妻,就算她的种种遭遇是因你而起,那也是她一厢情愿,至始至终你都不曾将她放在心理,最重要的是——你不爱她。”

“可是我也不爱赫连蓝,我……或许我不曾爱过任何人……”

“与其你们日后纠缠不断,不如趁现在,做个了断!一道圣旨,给你一个选择……柳致,或许你曾经真的爱过隋子继,因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不再相信爱情;可是,赫连蓝也好,张兰也罢,她们都在用她们的方式爱着你……抛开所谓的爱与不爱,闭上眼睛,看看在你脑海中浮现的是谁的影子。”

抛开所谓的爱与不爱,闭上眼睛,看看在你脑海中浮现的是谁的影子。

是谁的影子,谁的?

事实上,欧阳柳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空白如也,却只是在一个不经意间,脑海中出现的是巫阳城外那荷塘里的一池布袋莲。

有多少诗人用美好的诗句赞美过荷花,又有多少人为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而歌颂,可是从古至今,那低贱的布袋莲却不曾有人问津。尽管如此,它依然茂盛地生长,在不知不觉中覆盖了一池潭水。

或许欧阳柳致与常人一般,荷花的美丽固然值得留恋,可是对于自己的意义却微不足道,而那低贱的布袋莲,欧阳柳致虽是不屑,却渐渐地,慢慢地覆盖了他的心田。

无关爱与不爱,只是现在他的心理已然不能再次将她放下。

深夜,欧阳柳致的书房亮着烛光。

赫连蓝轻移莲步来到了书房,她从前并不这样走路,可是却走的十分自然。

“柳致……”

也不知何时起,她只唤他柳致。

站在窗前的欧阳柳致换上了雪白的袍服,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清雅以极。

月光透过窗户,均匀地撒在欧阳柳致的身上,恰如其

分,光泽流动仿佛那琉璃的光芒。

“蓝儿……”

一声“蓝儿”从欧阳柳致口中唤出,竟让赫连蓝的心跟着一震。

“柳致,你找我?”

“是。”

欧阳柳致干脆利落的回答,眼神也跟着犀利起来。

“难道是为了皇上的圣旨?”

欧阳柳致不语,沉默的注视着赫连蓝。

“柳致,你……不愿与我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