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遵命。”

贺谦落下一枚黑子,正好把白子吃了一大片。眼看棋盘上黑子占了上风,谢鸣对着棋盘冥思苦想,两条眉毛都纠结在一起,手上的白子迟迟不落下。

“你这个败家子!那么多钱你哪里来的?”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贾瑚,“你不会把你祖父的私房都卖掉了吧?”

翰林院里凡事都是有定例的,贾瑚许久不来,他的事都被其他人抢了做了,空闲的很。

贾瑚连忙赔罪,“不知道殿下已经为瑚辩解过了,还请殿下恕罪。”成王随意的点头,算是揭过这一节了。贾瑚才道:“我猜皇上是已经知道了真相。”在成王再次点头后,贾瑚接着说:“不孝之罪可大可小,皇上不一定会因为这件事厌了我。但是明摆着的欺君之罪,皇上心里一定不痛快。”

贾瑚早就在偏殿里等着了。今日一大早,宫里就派人来宣贾瑚,一家人不知何意,刘氏只道,若是皇上问起贾宝玉,如实作答便可。

对这个儿媳妇,许氏一开始是亏欠的,毕竟是宁府不厚道,瞒着顾家贾珍有个庶长子,儿子又是个贪花好色的,小顾氏长的清淡些,他便不爱宿在正院,一天到晚往姨娘那跑。小顾氏对儿子冷冷的,许氏心中有愧,也不计较。

贾瑚粗略说了几句,见贾珍两眼晕圈,也就住口了。术业有专攻,贾珍还不需要了解这些,也就不提了。只是说:“我是会元,名次应当不差,只希望能入一甲。”

不管鹤归在怎样思考人生,总之,殿试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

他和刘氏相濡以沫二十多年,说没感情是假的。这偌大的荣国府一直以来可以说是刘氏一手打理,贾赦才能毫无压力的成天逛琉璃厂,更何况她还为自己生下一子一女。

“好好好!”贾赦投降,不与她争辩,只说,“那熊皮这样暖和,就是冬天也不怕的。何况号房那里也提供炭火呢,加上瑚儿自带的,尽够了。”

贾瑚比周仁还小,却比他高一头,两人站在一起,周仁无形中便弱了几分气势。

贾瑚不想让母亲伤心之后又是生气,便移开话题,道:“对了,二月就是春闱,母亲等着看我中状元吧,那时再相看儿媳也不迟。”嬉皮笑脸的说,“左右儿子还小呢,在京中可是响当当的金龟婿一枚,母亲可别挑花了眼。”

刘氏完全没有消气,反而因为这话愈发气怒了,我儿这样出色,有的是王公贵族争着把女儿嫁给他,周家算什么东西?便是公主,我儿也是娶得的!

他心灰意冷的说:“红桃你也不会教孩子,把茴哥儿给你们大奶奶吧,好歹学个眉高眼低。”

冬日里大家都穿的厚实,贾敏本来只有外面的袄子脏了,她却嫌弃身上的衣服都沾了不好的味道,去另一个厢房把全身上下的衣裳都给换了,只手上两个老玉镯子和耳边的明月珰未卸下。既然换了衣裳,难免要梳个配套的发髻,在自家丫鬟的巧手下梳了个流云坠月,整个人恍若月中仙子。

贾珍不知用过是何意,等他拿了厚厚几大叠的宣纸,发现三分之二都是贾瑚的练笔之作,终于了悟。看看墨迹,还是近些天才写下的,思及最近荣府诸事纷乱,贾珍只能望洋兴叹,此等定力,吾辈多有不及!

刘氏忙着登记礼单,贾赦贾敬则在书房。

大长公主凝神想了一会儿,方道:“我在母后那里听了一嘴儿,什么‘水泥’,这又是水又是泥,用来作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皇兄倒是高兴的很。”

贾瑚暗叹,问道:“八殿下有什么好主意?”

难道七皇子才是笑到最后的人?贾瑚难以置信地摇头,道:“恕我直言,这位……出身有点低。”

玉砚有些羞涩地说:“奴婢十七了。玫子和奴婢同年,只比奴婢小了一个月。”

这就是他们的后招?要真是个没权没势的,还真就只能屈从了,可惜……

贾瑚满不在乎地说:“去。不过也有时间给琏儿启蒙。”刘氏还要说些什么,贾瑚无奈地说:“母亲,父亲平日忙于公务,母亲又要管家,妹妹年纪也到了,要学些女孩子的课程,我看,也就只有我最是清闲了。”

“是。”黄莺儿眉目含情地看向大爷,心中暗喜。

他很自私,可是周仁却是从小就被教导以家族为重。所以周仁并不理解,他定亲了,为何贾瑚的反应这么大。

欠条来了,贾敬示意众人一一传阅,当着朝廷其他官员的面儿,不好说这是当初宁、荣二公为了抚恤和接驾,从国库支取,名义上打了借条,实际却是替皇帝花的的冤枉钱。只含糊地说:“从前京里不少官宦人家家计艰难,圣上隆恩,准许他们从国库里借钱。一时从国库里借钱蔚然成风,我们贾家也不好不借。这便是荣府欠条的备份,我们宁府也有。”

贾政一阵气闷,这是什么意思?母亲疼爱珠儿,不就是因为珠儿是我的嫡长子吗?分给我和分给我的儿子有什么区别?

贾代善自知时日无多,便上了遗折,属意贾赦承爵,早早断了贾政的念想。这个时候,又叫贾政接旨,哪怕贾政心知希望不大,心口也不由怦怦直跳。

见状,贾瑛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把脸埋进哥哥怀里,小声说道:“母亲告诉过我,哥哥大了,有自己的事要做。哥哥,你只要记得每天来看看瑛儿就好了!哥哥攒钱也不容易呢。”

贾瑚似笑非笑,朱叶呢?那个给王氏出主意的人呢?还有,里面有老太太的手脚,这些个人精,当真毫无所觉?

周瑞家的忙道:“二太太命人去街上请大夫了。”

这些人找到正在酒楼包厢用饭的贾瑚,贾瑚当时真是喜出望外。

她已经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了。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没什么好苛责的了。

贾母气了个仰倒。

贾赦神情激动地说:“肯定是向瑛儿下手的人!她这是功亏一篑,又狗急跳墙,转而把怒气发泄在那丫鬟头上!”

闻言他才放下心来。这个时候,贾瑚突然注意到刘氏的腹部。

小贾瑛得瑟的把荷包挂在自己的腰间,蹦蹦跳跳地往正房而去,路上,转一个弯就路过一亭子,听见两个婆子在饶舌。

吴德才不意贾瑚真的要同他比试,大喜。他眼睛转了几下,这贾瑚才十岁,料他就是从娘胎里开始学,也不可能事事皆精通,刚要开口,又被贾瑚打断了。

赵易嗤笑。

贾瑚独居的院落在外院,离大门处也不是很远,就在小花园边上。

“朱庄头,好久不见了。”

贾瑚苦笑,道:“五爷说笑了,瑚学识浅薄,哪里敢在诸位举人面前卖弄?祖父也说过瑚还需再学五六年。”

林立正好在他身边,闻言温和地笑道:“这些都是十年间出色的笔墨,有些价值连城的,都在楼上呢。”想了想,他补充道:“据说五楼放着的镇阁之宝,都是第一代阁主的收藏,其中有一幅史书上没有记载的宋徽宗的真迹。不过很少有人有这个荣幸能上五楼,这个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贾瑚反思了一下,没发现哪里做的不好,只能归结于眼缘。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看你不顺眼的。

贾瑚看这自己的字,怎么也想不明白还差了点什么。可惜宋徽宗的真迹,就连祖父也没有,他无缘得见。他用的也不过是别人临的《秾芳诗》,这还是母亲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呢。

林之孝看着他,不明白是什么给了他信心,敢在主子面前摆谱。

好不容易人都走了,一甲的三人这才有空说说话。

贾瑚冷眼看着贾政了无生机的样子躺在床上,觉得他未免有些可怜。落第的滋味,不是那么好受的。这不仅仅是对寒窗苦读几年的成果的否定。科举不成,就不能出仕。想想吧,如果毕不了业,就找不到工作,意味着没有经济收入。尤其贾政是次子,没有爵位,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等分了家,仅仅比平民好一点点。

刘氏坏笑着倒了好几杯酒,直把许氏灌得有些晕头转向,许氏才醒悟:“已经三杯了!已经三杯了!可不许再灌我!”

贾母语重心长的嘴脸,把大房诸人都恶心个半死。当初贾赦说要请夫子,是谁阻扰的?又是谁说要给国公爷找些事做,好让他儿孙绕梁,不那么寂寞的?不过是拒绝了贾珠,就打着孝顺的名义,把贾瑚也拉下来。要是贾瑚继续去梨香院读书,是不是就是不孝?!

“谢谢周姐姐。”柳儿喜滋滋地收起银子,问道:“太太可是有事吩咐?”

“好!贤侄有此信心,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贾瑚舍不得妹妹出嫁,却也知道女儿唯一的出路便是嫁人。他暗叹一口气,凭妹妹的本事,在现代妥妥一个事业上的女强人,和会生活的顾家女人。可惜古代女人离开了男人,根本难以生存。只能给妹妹找一个好婆家,嗯,有车有房,双亲俱亡的标准就很不错,省的还要给婆婆立规矩。对了,还有不许纳妾一条。

贾瑚心里盘算着这些,嘴里还不忘回答母亲和妹妹关心的询问。

别院里房舍仿江南那边的样式建造,庭院多花草树木,树荫下十分凉爽。刘氏给贾瑚安排的院子也是小小巧巧的,令贾瑚回忆起在书院求学的那段日子,遥想当年五位好友,如今天各一方。

赵易和他一样,在成王麾下效力,只不过贾瑚因是状元,直接入了翰林院,赵易则去了工部。孙牧歌考了庶吉士,两人同在翰林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因周仁而起了裂缝的关系,也有所修补。

周仁,周仁意外的落榜了,回金陵继续读书。至于林立,他却是个同进士,求了赵易,赵易找关系把他安排去了金陵,当一个县令。若是他为政一方,治下清明,想来过十几年,就能调回京城了吧。

等五人再相聚,也不知是何时了!少年时裘马轻肥,酒醉花下眠的日子,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