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先上楼上雅间,周仁等人则在楼下等候。

林立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

正常来说,如果四岁发蒙,小学,四书,五经,学完这些也就十五六岁了。当然,对于那些下苦功夫读书,又不为外物所扰,十二三岁就读完这些书并不是没有可能。本朝的大儒杜景贤、方孝孺等,莫不是于少年时就通读四书十三经。也不知这少年是不是在说大话。

他可不想惹这个贾代善亲自教养的孙子。再说,也是自己选的时间不对。谁让大管事说,老太太不待见这个孙子呢。贾代善可比史氏有威慑多了。

他把询问的眼光看向自家大爷。

这都是贾母的功劳了。自贾珠启蒙,先生说过他颇为聪慧,贾母就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好似这样就能压贾瑚一头似的。是以,在贾家下人流传的话中,珠大爷是不世出的天才。贾家下人的嘴都是没把门的,这些流言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汝父可是林森?”皇帝依稀记得那个清浚出尘的人,能力也很不错,可惜死得太早。皇帝想了一下,发现林海正是今年出孝。

早在许氏问她对贾珍的看法的时候,刘氏就似有所悟,珍儿十六岁,也该到说亲的年纪了。

一时走累了,许氏携着众人到会芳园最高处的那处亭子坐下歇歇脚。

贾瑚笑了,“母亲不必担心。瑚儿除了读书练武,本来也就没什么事要做。”

荣国公还活着的时候,皇上就很忌讳贾家在军中的影响力。贾家又和王家连了姻,王家的王子腾正是得用的时候,如果贾瑚太出众,在将将长成的众皇子眼里无疑是块香饽饽。上一次贾赦站对了队伍,这一次再卷进去,能不能成功不说,当今还在的时候,肯定是很忌讳的,到时候,跟的主子未必能保住贾家。

林如海肃然地说:“父亲去世之前,为我取字‘如海’,盼我文林如海,能考中进士,得以入仕做官,振兴我林家。”

虽然贾瑛生下来,身体很健康,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刘氏也有同样的担心。

说话间,唐嬷嬷带着丫鬟婆子们过来了。

“哦?瑚儿的《三字经》记得很牢啊。你还知道什么吗?”贾代善考校道。

“我儿的手艺又进步了,”贾母心疼的摩挲着贾敏,把她搂在怀里,“厨房的烟火味太重,有没有熏着你?”

别说现在,就是从前,贾赦也没把这些内宅夫人的小把戏放在眼里,贾赦冰冷地笑,不过要是危及到家人的性命,他很乐意做出符合宗族的决定。

淑妃介绍说:“这是刘、唐二位嬷嬷,刘嬷嬷善调养,很会照顾人,当年我怀娉婷、采采的时候都是她照顾的;唐嬷嬷善□□丫鬟,我宫里的人有一半儿都是她□□出来的,我听说贾家的下人很不像话,让她帮着你管管院子我也很放心。”看到刘氏欲言又止,淑妃笑道:“你不必担心,这两位嬷嬷都已经□□好了接手的人,就是你不提,这两年我也要放她们出去养老的。”

洗罢,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聪”与“葱”谐音),二打灵俐。”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有祝愿小孩将来聪明绝顶之意)。

“哥儿呢?”这么久都没看到儿子,王氏有些急了。

“那你可是要留在翰林院?”

这让他一直被蒙蔽的眼睛看到了真实。他看到:贾政一点儿也瞧不起他的哥哥,永远都在用一种谴责、充满胜利的眼神看着被史氏责骂的贾赦;史氏总是偏心贾政,动不动就用孝道来压制贾赦,替贾政谋取他不该得的东西,看贾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仇人——一个谋取了她儿子应得的东西的仇人;就连他最宠爱的贾敏,也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哥哥瞧不起;还有家里的仆人,他仔细观察,史氏的陪房赖大家的瞧见贾赦的眼神都是鄙薄,似乎认定贾政才是最适合也一定会成为这个家的主人……然后毫不意外的,他在贾赦的眼里看到了怨恨。他的大儿子,他的承爵人,怨恨着这个家。

回过神来,贾瑚心虚地看着贾赦,发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现贾瑚的失态,才松了口气。

那美妇鸭蛋脸面,柳叶眉毛,鼻腻鹅脂,削肩细腰。正是贾刘氏。她抬眼便看到小孩一颠一颠地向她扑来,不由展开了笑颜。她抱起小孩,看着后面跟着的两个大丫鬟。

他们是闯进来的,压根没通知庄头,这会儿,庄头大概在抱着美娇娘做梦呢。

果不其然,庄头衣衫不整地被拎出来。他大叫:“你们是谁?!这里可是荣国府的地盘!荣国府!你们敢动我们国公爷的地方!?”

庄头又惊又怒,大早上被人打断和谐的运动,是个人也要炸。

“朱庄头,好久不见了。”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朱庄头惊疑不定地转头,就看到林之孝笑眯眯站在哪里。他不是早就被主子弃之不用了吗?!

朱庄头一幅见鬼了的样子。

其他被绑来的人都近几年提□□的,不认识这个昔年荣国府的林管事的儿子,一人出言不逊地说:“你是哪根葱?”

没想到被朱庄头回头啐了一口,那人肥胖的脸上收到唾沫的洗礼,整个人都痴呆了。他是朱庄头手底下的一号心腹,有什么事都抢着出头,没想到这回踢到铁板了。

庄子里其他下人,有饱受这肥猪搓弄的,心中大快,对林管事的好感那是蹭蹭上涨。

林之孝见他识趣,叫人给他松绑。

朱庄头是个圆滑的人,林之孝一出现,他就知道老太太的把戏瞒不过去了。国公爷一向不理庶务,庄子啊什么的都是老太太的人在管,林之孝一家子都是老人了,当年老太夫人在的时候,都是由他们来管金陵的庄子。老太夫人一去,老太太就换人了,朱庄头第一时间就献上了忠诚,换来了庄头的地位。

这些年,庄子早就被他把持了,他眼睛转来转去,老太太是拼不过国公爷的,可是他老太太的人,就凭这些年为老太太做的事,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出言试探到:“林管事怎么来了?”

林之孝定定的看着他,朱庄头心中升起一抹希望,该不会,是大房的瑚大爷一时兴起吧?那……

这个时候,林之孝喝到:“国公爷都知道了!你们还不交代!”

朱庄头不是那么好诈的,他咄咄逼人地问:“国公爷?好大的旗号,国公爷从来不理这些庶务,你莫不是在诈人?”

林之孝看向一时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的庄子里的仆人,喊了一声:“虎子!”

然后,向大家介绍他:“这是虎子,国公爷的亲兵之一的儿子。”

虎子向众人咧嘴,大声喝道:“奉国公爷之命,听从林管事调遣!”

“把人都带过来。”

“是!”

几十个汉子簇拥着朱家庄的老村长过来了。

完了。

朱庄头摊倒在地上。

就在庄头顽抗的时候,赖二也在套话,希望在林之孝之前做出成绩。大爷很关注庄子,这下林之孝总不好再略过他的功劳了。

“老人家,你们地里几时收获?”赖二温和地问老人。

这是荣府在金陵最大的一处庄子,佃户都是附近村落的村民,这位老人,就是附近的朱家村的村长。

这个老村长面色愁苦,颤颤巍巍地说:“老爷,今年的早稻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收了,老爷放心,租子,租子一定能交上来。”说到最后,面有祈求之色,“老爷,今年不会涨租吧?”

赖二也不纠正老村长的称呼,问道:“老人家,你不要怕,我们是京城的国公爷派来的,听说这几年的收成都不太好,国公爷派我们来问问,佃户们生活怎么样了?”

收成不好?不少佃户耳朵都支起来了,这几年已经是难得的风调雨顺的年份了,哪怕是交了六成的租子,大家勉强还能过得去。

莫非是庄头贪污,被上面的人发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庄头在诈人。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个中年汉子被推出来,小心翼翼地禀告:“回老爷的话,这几年老天爷赏脸,大家还过得下去。租子我们都按时交上来了,四成,足足的。”

那老村长也说:“老爷,这谁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赏脸,租子要再涨,大家就真交不起啦。”

赖二见他油盐不吃,也有些不耐烦了。他早就知道庄头收的是六成,这群人也不知什么回事,怎么为庄头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