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贾母的功劳了。自贾珠启蒙,先生说过他颇为聪慧,贾母就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好似这样就能压贾瑚一头似的。是以,在贾家下人流传的话中,珠大爷是不世出的天才。贾家下人的嘴都是没把门的,这些流言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皇帝看着那少年郎,总觉得有些脸熟,想到他的姓氏,不由把眼光投向郭阁老。郭阁老摸着胡须,笑眯眯地出列,“回皇上,郭翀正是臣的嫡次孙。”

早在许氏问她对贾珍的看法的时候,刘氏就似有所悟,珍儿十六岁,也该到说亲的年纪了。

一提到贾母的宝贝疙瘩贾政,贾母更是笑意连连,看着王氏的肚子,恨不得一下子就蹦出十个八个贾政的嫡子嫡女,然后明年就给他们说亲事似的。

贾瑚笑了,“母亲不必担心。瑚儿除了读书练武,本来也就没什么事要做。”

贾代善有些骄傲地看着孙子,竟然点头承认了:“没错,我教珍儿的,你在旁边学的不比他差。即使你去考院试,也是能过的。”

林如海肃然地说:“父亲去世之前,为我取字‘如海’,盼我文林如海,能考中进士,得以入仕做官,振兴我林家。”

给女孩起这样的名字,代表的是贾赦会把这个名字写在族谱上,代表贾赦会像重视男子一样重视她。当然,后者有待斟酌。

说话间,唐嬷嬷带着丫鬟婆子们过来了。

那么问题来了,周?是夏商周的那个周吗?可是《三字经》又是宋人写的,前面的历史大致是一样的,只是到元之后,就没有了。贾瑚对此感到很困惑。

“我儿的手艺又进步了,”贾母心疼的摩挲着贾敏,把她搂在怀里,“厨房的烟火味太重,有没有熏着你?”

贾母不悦,按捺住说:“我一时叫错了,毕竟是我养的第一个孙子。难不成叫二哥儿?多难听!”话毕,不等贾代善发话,先说:“现在府里的第二个孙辈都出来啦,府里的称呼是不是该变一下了?”

淑妃介绍说:“这是刘、唐二位嬷嬷,刘嬷嬷善调养,很会照顾人,当年我怀娉婷、采采的时候都是她照顾的;唐嬷嬷善□□丫鬟,我宫里的人有一半儿都是她□□出来的,我听说贾家的下人很不像话,让她帮着你管管院子我也很放心。”看到刘氏欲言又止,淑妃笑道:“你不必担心,这两位嬷嬷都已经□□好了接手的人,就是你不提,这两年我也要放她们出去养老的。”

“添盆”后,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这话要是在平常,是入不得在场的各位夫人的耳朵的。只是这个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地听着。

“哥儿呢?”这么久都没看到儿子,王氏有些急了。

贾代善是什么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是被排挤了。自来翰林院都是清流的地界,那些文人一向瞧不起勋贵,况贾家又只有贾敬一个人在里头,难免独木难支,饱受煎熬。他叹了口气,这他也无能为力啊。

这让他一直被蒙蔽的眼睛看到了真实。他看到:贾政一点儿也瞧不起他的哥哥,永远都在用一种谴责、充满胜利的眼神看着被史氏责骂的贾赦;史氏总是偏心贾政,动不动就用孝道来压制贾赦,替贾政谋取他不该得的东西,看贾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仇人——一个谋取了她儿子应得的东西的仇人;就连他最宠爱的贾敏,也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哥哥瞧不起;还有家里的仆人,他仔细观察,史氏的陪房赖大家的瞧见贾赦的眼神都是鄙薄,似乎认定贾政才是最适合也一定会成为这个家的主人……然后毫不意外的,他在贾赦的眼里看到了怨恨。他的大儿子,他的承爵人,怨恨着这个家。

“我们贾家原是金陵人士……‘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说的就是我们贾、王、史、薛四大家族……”

那美妇鸭蛋脸面,柳叶眉毛,鼻腻鹅脂,削肩细腰。正是贾刘氏。她抬眼便看到小孩一颠一颠地向她扑来,不由展开了笑颜。她抱起小孩,看着后面跟着的两个大丫鬟。

贾瑚吩咐完,就见赖二凑过来:“瑚大爷,奴才在附近租了几辆马车,您看?”

赖二办事的本事还是不错的,贾瑚点点头,吩咐道:“赖二,你在这看着人把东西都装好,东西装好以后,都跟着二管事过去。夏雨把要用的收拾一下,林之孝,带路,回老宅修整。”

贾瑚把事情安排地井井有条,余下诸人轰然应诺,四散开来。

因贾代善并不放心只有贾瑚一个主子,除了林之孝和赖二这两个经事的管事各自带着好几个小管事,夏雨、雪莲五个大丫鬟带着几个二等的小丫鬟,还有贾代善拨给他的四十个青年壮汉。

贾代善身边养着的一百来个退伍的老兵,他们原都是京城人,退伍后身有残疾,无以为生,在贾代善拨出的几个庄子里勉强过活。贾府的丫鬟多,这些老兵娶了丫鬟当老婆,过了这么些年,生下的儿子也都养大了。贾代善存着心思,命他们教了些战场上的功夫,又好饭好菜地养着,个个身强力壮,又忠心耿耿,荣府的护院就是从中选□□的。

这个时候,这些汉子对外宣称是荣府的家生子,贾瑚上了最前面的马车,他的随身衣物等是最先收拾好的,夏雨她们随之坐在后面的几辆马车上,林之孝则带着一半人护卫车队。赖二则苦逼地在后面指挥剩下的一半儿人装剩下的马车,免得有东西漏掉了。

回到老宅,大管事果然带着人在那里等着了。

他带着点倨傲,问过好后,就唠叨着自己是老太爷亲自提拔的,多年都在看管老宅。

林之孝看着他,不明白是什么给了他信心,敢在主子面前摆谱。

作为一个称职的管事,他果断地打断了大管事的话,带着点强硬说:“国公爷有令,老宅多年没有主子,仆下无人管束,若有违法乱纪、不遵主命之人,一应由大爷处置。”

说着,那些护院就把大管事按倒在地。

大管事虽然不去岸边接主子,给他一个下马威,却不敢真的无视他。

他在这边作为京城贾家留守的管事,不仅管着老宅,还管着金陵这边所有庄子的进项,可谓是老宅里仆人的土皇帝。近年来都是老太太派人来这里,老太爷不太管事了,就连族老,也要给他这个老太太的心腹几分面子。因此,这回大管事说不去港口接京城来的瑚大爷,这些族老对京城的老太太颇有怨气,也乐得不去。

但老宅的下人们,还是聚集起来等候主子的到来,这个时候大管事可不敢缺席。

没想到,就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瑚大爷身边的管事这样下他的面子。

大管事气红了脸,不由叫到:“瑚大爷毕竟年纪轻,不懂事,你这个奴才也敢跟着起哄!老太太今年没收到我的书信,问罪下来,瑚大爷可担得起?”

这个时候,贾瑚开口了,他冷冷的说:“不过一个欺主的奴才,老太太要是不满我的处置,尽可以找祖父讨公道。”

那大管事登时面如死灰,他几乎忘了,老太爷一向杀戮果断,最容不下这等奴大欺主的下人。原以为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搬出老太太的名号就能唬住,不料此子酷似国公爷,不吃这套。

贾瑚环视众人,不缓不急地说:“爷在这里要住半年多,期间所有人听从管家林之孝和爷的大丫鬟夏雨的差遣。若有不服管教的,林之孝,你直接发卖出去。”

“是,大爷。”林之孝请示,“那这个大管事如何处置?”

“扔到衙门,先关着,等下你拿祖父的名帖到衙门,叫他们着人去查贾家族人和下人可有什么违律之事,若有,告诉知府秉公处理。”没错,贾瑚有个杀手锏,就是出发前,贾代善给他的名帖,嘱咐他要谨慎使用。

听说,金陵贾家的族人仗着京城贾家两国公的威势,做了不少欺男霸女、断人财路的缺德事,就连这边的下人也是,看着那大管事一副“天老大,我老二”,满脑肥肠的样子,估计是真的。

不过,贾瑚转念一想,他来是来科举的,可不能为此分心。再说,他毕竟不是族长,不好越过敬叔处理族人。而且,他还要拜访王院长,这样兴师动众地清理下人,难免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算了,不要去衙门,族人的事也不要管。先用着我们带来的人,不够就去牙人那里买。老宅的这些人,都关起来,全部清查一遍。然后来回我。”

贾瑚从京城带来的人不少,伺候他一个主子尽够了。只林之孝担心主子吃不惯淮扬菜,拿不定要不要去买一个擅长京城菜式的厨子。

林之孝来询问的时候,贾瑚刚好沐浴完。他斜坐在榻上,懒懒地说:“不必,我自幼就跟着祖父吃淮扬菜,如今也吃惯了。中午的那个厨子就很好,是新买的吗?”

“回爷的话,那厨子是我们在船上用的那个。”

“哦?”贾瑚把视线从书上移开,问,“就是老太太赐的那个?”

“是的。”

老太太啊。不得不防,贾瑚想了想,说:“再去买个本地的厨子,就说我想尝尝本地人做的,不知道和祖父那里的有何区别。老太太给的人也不要怠慢,他送来的饭菜都给夏雨她们用。”

大爷这是怀疑老太太送的人吗?林之孝疑惑,大爷考试要是能过,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老太太怎么会?

贾瑚摆摆手,无意解释,只让他注意不是自己人的仆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