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雪儿哽咽着数手指头儿,她的手指头可真好看,她的美、她的神情,仍然只留给我一个感觉:天使。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吊着一张马脸的便衣同志过来接个电话,听了我的回答,回手就给了我一下:“我叫你贫”,又以一副经验丰富,老大哥十足的口吻教训那年轻公安:“对付这种流氓就得这个样。”

“你们在干什么?”我心中的悲愤为我这一声吼平添了巨大的威力。那三个流氓俱都愣住了,半响,看到我只有一个人,最边上的那个男人厚颜无耻的说:“别嚷,别嚷,见者有份,大家一起来。”

“哎呀你这丫头,好端端地咒我死。”我说,捧住头坐起,突然发现自己光着膀子,揭开被单一看,竟然一丝不挂地躺着:“周红,我说你趁我不清醒都干什么啦,干嘛把我衣服都脱光了?”我有些火了,最讨厌女人未经我同意就这么干了。

我的头再也回不过来,在我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走进来,走进来’,声音大得甚至让我怀疑整个餐馆里面的人都听到了,也许真是意念的作用,她真的走了进来,不理会别人注视她的目光,旁若无人的左看看,右看看。

“你们腾达甚么都销吗?”

我对这个动作有点反感,虽然明知道她这样做和别的女人这样做时的意味并不一样。不过我仍然保持住我的笑容。客气地同阿艳聊了几句,在表姐用家乡话问我这泡奶茶是怎么一个程序时,又歉意地对阿艳笑笑,才也用家乡话同表姐说了几句并动手帮她冲奶茶。阿艳显然也不大懂,照着我的方法做。这时,我发现不知道是明知这桌是‘霸王餐’还是阿红忘了,竟然没有糖。但我看表姐同阿艳已经开始喝起来,显然并不知道,我也就懒得再叫阿红了。

我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说穿了就是男妓而已,然而他却很自然:“这有什么大不了?这种事情男女都需要,大家happy就ok啦,当然最重要的是,你可以赚多少钱?”

我原先的想法当然是志得意满,雄心勃勃的决定把找工期限控制在一周左右,且我的工薪要求下限6000决无商量余地。

我并不反对聊天,但是,以前,我总是有私人时间研究一下我钟意的机械知识,自从认识她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过发明设计,甚至连我的工具箱都已蒙上灰尘。尤其令我难忍的是,她的声线并不柔和,也许是怕得不到旁听者的重视,她的声音总是高亢、兴奋而刺耳。而且,可能是刚出学校的缘故,她显得很幼稚,或者明白的说,是肤浅,尽管她是大学毕业生。

我勃然大怒,原来白领中也有这么无聊下作的胚子。来到郭小玲门口,他们住的房子跟我一样,也是两室一厅的套房,不过住的是一男一女而已。外面的门是大开的,郭小玲房间的门也是开着的,甘卫国那边却锁得死死的,我跟郭小玲进了她的房间,她指给我看两间房墙上开的窗户,窗户是封死的,在甘卫国住的那边糊了报纸,稍认真看,就能看到报纸中间果然有个撕开的洞。不过因为窗户比较高,差不多达到了天花顶,一般人也不会认真的去注意它。我转身出来,去拍甘卫国的房门,点着甘卫国的名字叫他,可是没人应声。想是见郭小玲跑出来,他也有些害怕,便溜走了。

龚慧似是不大喜欢听我这句话,皱了一皱眉头,又仰起头问道:“对了,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我无法回答,刚才是有些不应该。

表姐带着我朝一个方面走了几分钟,似乎错了,又转身走另一个方面走起来,她显然也还不熟悉路,带着我走到一个卖地图的老婆婆那儿问路。老婆婆的脸较黑而短,眼是三角的小路,只是一连声地说:“买一张地图吧,我告诉你路。”这显然跟家乡人的热情有很大的区别,但是我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还不敢对这里有任何的非言。

“失窃了。”

年轻公安带我走到顶头的一间房,那间房门窗都关得死死的。他站住了:“都还没上班呢,要不你等一下?”

我火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上班?我说你们这些公安都干什么的?就让我们老百姓在你们眼皮底下受害?那些犯罪份子可没定在非得你们上班的时间才作案哪。”

“哎,哎,哎,你说什么哪你?注意言辞啊。”那年轻公安站了一下:“要不这样吧,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也行。”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我带回了他们那间房。

“姓名、家庭住址。”他照例问我。

“这些你上次不都问过了嘛。”我不满,不过知道他也是例行公事,又一五一十地报了一遍,他也还死板,明明记得,也非得我说完了才一字一眼填上。

我把早上的情况都跟他说了,我一边说他一边记。“都丢什么东西啦?”他问我。

“七万五千块钱。”

那公安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现金?”

“嗯。”

“你把这么多现金放家里干嘛?”

“我向朋友借的,借来准备做生意,办个小加工厂的。”

那年轻公安把大盖帽正了正:“七万五?那也不算是个小案了。你先在这等着,等来人了会有人跟你去现场的。”他还挺客气地给我倒了一杯水,让我坐着,自己又出去了。

我哪有心情喝水,等了半晌,才见到他又进来,还带来了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同样也是板着一张脸的公安。好像是为了车的事,这两个公安又出去准备什么了。

我对那年轻公安说:“同志,我还不知道您姓名呢,一回生两回熟。没准咱们还能做个朋友。”

那年轻公安没半丝笑容:“你丢了那么多钱还有心情在这里耍贫嘴?告诉你,不管亲疏,我们对待报案者是一视同仁。你套近乎也没用。车在下面等着呢,你快去吧。”

既然这样我也没话可说,我低声下气的也真还是想讨好他,我悻悻然走到门口,那年轻公安才在后面说:“我姓袁,叫袁仁辉,你要有什么事,——当然最好不要有什么事,还可以来找我。”

“免了,”我自尊心受损地说:“省得人民公安同志还以为我巴结你有什么目的,你们这些本地人都瞧不起我们这些外来打工仔,我也不敢高攀了。”

“谁说我是本地人了?我在这边当了三年边防兵才调这儿来的,你这人块头不小心眼倒挺窄的。放心吧,你的事我们会认真办理的,我同事还在下面等你呢。”袁仁辉说。

他这人挺干脆地,要不是我现在没心情,还真要约他到个酒吧喝两杯。

我走到一楼,另外的那两位同志把我的情况又从头至尾地问了一遍,才跟我一起上了车,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吃中午饭了,他们越磨蹭,我就觉得希望越渺茫。到了我家,他们也只是例行公事的看看,房间基本上已经被阿红收拾得差不多了,为了这个常识错误,我俩都被其中的一个公安给教育了一顿。他们不再理我们,又去向四周的邻居打听情况。我埋怨阿红:“你看你把作案现场都破坏光了。”

“我这是收拾,不叫破坏。”阿红顶了一句,又说:“今早阿文来过了。”

我的心沉了一沉,我现在还有什么面目见他:“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找我有事吧?”

“我也不清楚,他一进门我就告诉他钱丢了,他也没说有什么事,就走了。”阿红说。

我躺到床上,好久不曾有过了的身处异乡的感觉又油然生起,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在家乡的时候,出门不锁门也没事,在这里,睡在床上还有盗贼在你身边把钱拿走。老天爷你要灭了我,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郭励,算了,你没事吧?”阿红坐在床边问。

这个时候的她,很温柔,可现在的我偏偏碰不得一点温柔,我抱住被子,毫无形象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