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月恍若未见,转身去妆台边拿楼小眠的梳子梳好发,在水盆里洗了手,才倒了盏茶奉给楼小眠。

木槿捏一捏许思颜为她盖的薄毯,忽然有种预感骁。

片刻后,他在“广”字下面又加了若干笔稻。

方才木槿裹了许思颜宽大的深色衣衫在身上,火光摇曳,众人只觉她看着虚弱异常。此时她挪步走开,才发现她方才站过的地方,已淋淋漓漓滴落了许多鲜血。

金面人给逼得连连退避,差点被不长眼凑上来的鳄鱼咬上一口,只得持利剑全力对付木槿。

若能让那剧痒略微舒缓些,便是有人过来割他几刀,或者让鳄鱼咬他几口,他也是求之不得的。

而那些人瞧见她的脸,倒也一时寂静下来。

成连忙奔入,片刻后,又捏着鼻子奔出,低声道:“一堆女人正抱着泾阳侯哭呢!死了一个,大约是昨日对太子妃下药的那个领头丫鬟,被青桦他们处置了。在里面闷了一夜,引了一堆苍蝇,已开始发臭了。里边没有如厕之处,可人数着实不少……有两三个好像被吓疯了,还有两个不知是中暑还是生病,躺在地上不会说话了……镭”

见她顿下,他松开紧握她臂腕的手,收回那似探索又似急切的目光,冷笑道:“生下孩子便有什么了不得的?有本事她怀着一辈子别生下来!”

她……竟趁亲密之时,以口将度药丸度了过来!

泾阳侯防守很是严密,被惊动过来的守卫已愈发地多,奔过来恰听到青桦等人一唱一和就差点没把谋反的帽子直接扣到泾阳侯头上,顿时面面相觑,再不敢轻举妄动。

泾阳侯能预备得这么齐全,要么就是早已知晓许思颜会来,事先采办,要么就是向来奢靡,所用之物早与皇家不相上下……

“知礼识义?”

萧以靖道:“我再告诉你一个道理,要学做人,先学处世,不可逞勇太过,不留退步。放眼整个蜀都,哪个贵家公子会如你这般,死了消失了只有人额手称庆,没有人伤感惋惜?我敢再和你打一个赌,如果我割断你手筋脚筋丢出去,凡是认识你的人,没有一个会救你或帮你一丝半毫,包括你曾一掷千金的青楼女子,和被你刻意放纵祸害邻里的奴仆!”

太子妃舍身救他,不是因为和初次相见的雍王有什么深情厚谊,而是因为雍王乃代太子受累。

当然,还有个眼更瞎的,才会把这样的宝贝当成累赘,丢在自家后院三年不闻不问,还恨不能一掌拍回千里之外,甩之踹之以图后快……

木槿叹道:“我怕你被虎狼叼去呀!”

楼小眠微笑道:“太子妃的琴艺着实在让微臣着迷。”

对于远方的部属来说,只能根据这焰火找到大致的方位;但对于刺客来说,近在咫尺,他们可以分辨出焰火发出的准确方向。

许从悦便道:“对,萎了,早萎了!”

楼小眠噙着笑目送她离去,待她不见了踪影,身形却已一晃,一头栽了下去。

“嗯,算来他也该回去了。必定去府里和我辞行没见着我,便到这里寻我来了!”

木槿目瞪口呆,忍不住道:“喂,你……你们……”

青桦已将一个小小包袱递与木槿,说道:“这是明姑姑让预备的,大多是防身之物,还有几张银票和几两散碎金银。公主和我们传递信号所用的香料和焰火也有。”

楼小眠居然勉强笑了笑,答道:“应该行吧!”

再则,美不美什么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对不?

他看看她,再看看许思颜,神色好生无辜。

楼小眠微笑,“不妨事,我去守静观找无曲道长治上一回便好了。何况一路过去均备有车驾,并不需要徒步行走,大约不会太吃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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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颜垂头,“孩儿知错了!”

阿薄许久才嘘了口气,咕浓道:“是弹琴呢!”

慕容依依明知自己父兄未必干净,心下着慌,顾不得尚有外人在侧,急奔出来问道:“殿下,我哥哥他怎么了?”

正全力提气运功飞奔的黑桃花猛地真气一散,结结实实从某处屋檐滚下来。

他叹道:“你这丫头倒也呆得有趣,看得我真想直接把你给放了……”

木槿轻柔而笑,“他若敢再对我无礼,我砍了他的双手再把他丢进去,看看最终会是鳄鱼吃了他,还是他继续吃鳄鱼!自然,这一会,我包管再不会有一个人去看你。张博举家被灭,金面人险些被抓,我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再下溶洞找你!”

她笑容依旧,声音也渐渐地低而寒凉:“你会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呆完你的下半辈子,再不会一点指望。别说阳光和花草,美食与女人,就是连一缕光线,一个鬼影都看不到。你当然可以用脚去和鳄鱼搏命,然后像狗一样啃食着死鳄鱼苟延残喘,然后在没有底的黑暗里慢慢等待死亡的到来……”

“别……别说了!”

许世禾忽高声打断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地瞪着她。

然后,他哑着嗓子道:“好……好,你说,你怎样才肯放过我?”

他的声音听来已有几分绝望。

木槿轻笑,“我没打算不放过你,但的确有事需要你的配合。”

许世禾愤然道:“《帝策》的下落你已诓去,还要怎样?”

木槿将顾湃拨开些,压低声音道:“即便我拿到了《帝策》,但你需知道,我既是吴国太子妃,又是蜀国公主。可我和太子关系如何,你应该略有耳闻。你认为,我拿到《帝策》后,给吴国太子合适吗?”

许世禾顿时眼睛一亮,眼底的敌意顿时消散大半。

他被囚二十五年,心心念念就是想为他的六皇子报仇,不能便宜了许安仁和许安仁的后代。谁知被木槿诓去了《帝策》下落,这几日生活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每每思及此事都是懊恨痛悔不已。

若非重铐加重,又被木槿下了蛊毒,他早冲上前和她拼个你死我活了。

如今木槿虽没明着说会将《帝策》交给蜀国,但至少已经表示不会给吴国太子,——至少许世禾愿意相信,她不会把《帝策》留给许安仁的后代。

只要相信这一点,支撑了他二十五年的对于六皇子的忠诚便不会坍塌,而且……也方便他安慰自己,他已经尽力做好了一个心腹亲卫可以做到的一切,可以歇歇了。或者,还可以去追寻点别的什么东西,而不必回到那个溶洞鬼不像鬼兽不像兽地挣扎活命。

木槿凝视着他眼睛里变幻的神采,轻笑道:“有一桩事,若你为我做到,我立刻解了你的蛊毒,还你自由之身。”

许世禾蓦地看向她,却又忍不住般,向徐夕影住的那间屋子扫了一眼。

木槿道:“徐姑娘纤纤弱质,留在江北断无活路。便是我把她带回京城,连太子府里都有泾阳侯的亲戚在呢,也未必保得住她。算来她也着实可怜……事了之后,你不妨将她一起带走,逃往蜀国或其他偏远之地。虽说江北这些人有通天之能,但也不会为了你们二人派出多少高手追杀,以你的身手,应该不难护她周全。”

她将手中的紫薇花凑到鼻际轻嗅着,悠悠道:“我会赠徐姑娘一笔银子以助妆资,你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小镇子安顿下来双宿双栖,买上几百亩地,买一座比这里大十倍的院子,前院种上紫薇、海棠,后院种上桃李、樱杏,生上几个儿女,看他们在屋里读书认字,在院里玩耍奔跑……”

“真……真的可以吗?”

许世禾倾听着,已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激动,身体竟因木槿所描述的那种他从不敢想象的天伦之乐而颤抖起来。

他的眼睛亮得出奇,忽急促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你快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