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君临天下 > 关山道,夜来风起琉璃院(二)

四目相对,他竟是心中一凛,连忙垂头道:“末将遵命!必将太子妃心意尽数转达给军中将士!”

然后,他看着凛雪向徐步进来的萧以靖行了一礼,带了侍儿转身离去,看都没看往日巧笑取媚的恩客一眼娆。

许思颜忙向从人道:“你们照顾雍王!悫”

许从悦无力地看着她,“丫头,你轻功比我还高,武艺也不会差到哪里……若我那夜抓了你起了点什么坏心眼,不知如今会怎样……”

他稍稍一动,便觉自己伤处被衣角撕下的布条重重裹缠着,也不知裹了多少道,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苦笑道:“你把我当粽子裹了吗?”

“哎,至少不会再和我一起弹琴吹笛了!”

但闻“啪”的一声,那物在他们身后炸开,顿见浓烟滚滚,迅速弥漫于数丈以内,令人无法视物。

“那太子呢?”

楼小眠顿了顿,飞快拉下木槿袖子,再抬眼时,似仓惶又似惊喜的神色已经迅速敛去,依然是一派恬淡从容。

楼小眠叹道:“你若真不想皇上伤心,待她亲近些又何妨?故而微臣还是觉得,其实带她一起去江北,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许思颜便伸过手中折扇,抬过楼小眠下颔,连黑亮的眼睛里都含了笑意,“木槿有句话没错。我们小眠着实是美人,这容色比我那依依要依依可人得多,更比亦珊还要姗姗动人……”

“还有谁?”

沈南霜连忙随他过去,服侍他更衣换鞋,又挑亮烛光看了好一会儿书,才听那琴声止了。

此刻,他正将一根长长的金针缓缓扎入楼小眠胸前要穴。

他一时竟也不信自己会有这等遭遇,摸了下发烫的面颊,冷沉的眉眼间已泛出怒意。

木槿若无其事地笑笑,“是太子么?我瞧未必吧?”

楼小眠细察木槿,只见她不时将帘子掀开一角向外观望,神情又是好奇,又是欢喜,再看不出半点难过来。

“后来?”

可惜还未接稳,便自己腿一软摔往地面……

“如果父皇认为这是冷待,那么,就算对吧!”

惊恐回首时,只见屋内只有那少女独坐琴边,指尖撩动如有神助,精灵般挑舞于丝弦之上,竟让那细细的丝弦瞬间有了勃发的生命力,奔惊雷,奏鼓点,豪宕喊杀声四起,如席卷一切的海潮,雄壮慷慨,快要卷尽前方波涛万丈。激越劲健的琴声里,有笛声奔起,如金鹏展翅,直破云霄,正与那琴声相和相依,狂肆不羁,仿若万马奔腾,横扫千军,其锐势可惊天地,无可阻挡。

“嗯……”

她终于手忙脚乱地倒了茶水,递到他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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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悠闲在袖子里掏摸着什么,答道:“有啊,所以我在减肥。”

“来无影,去无踪?”木槿惊叹,“莫非你就是说书的那些人所说的江洋大盗?”

蒙面人冷笑道:“把我当傻子呢!自然得请良娣送我一程,待我安全了,自然将她放回!”

他抬眼吩咐道:“把原来预备给太子妃的那些菜肴送皇后宫里去。依依,你走一趟吧,和皇后一起用了晚膳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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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外,夜风伴着隐约花香卷入,木槿原本朦胧的眼眸便渐渐清亮,开始指点着丫鬟们为她绾个松松的髻,可以先出去见客吃饭就成……

大丫鬟便很想说,太子妃你清清静静饿几顿,也许能让太子多看两眼……

可木槿幽黑的眸子盯着镜中的丫鬟,虽然弯着眼角若有笑意,却又似有抹刀光般的冷冽闪动,让她莫名地心底一寒,满怀的轻慢之心便再不敢流露一丝半点。

木槿问:“太子和楼大人呢?”

大丫鬟迟疑了下,答道:“这个奴婢不知。或许还在别处洗沐更衣吧?”

然后,因为太困了,在浴桶里睡着?或者,已经睡在床上了?

“去问问他们收拾完了没,我可饿了呢!”

她斜睨着那丫鬟,“泾阳侯不是说早已预备晚膳了么?这会儿都不曾过来相请,莫非只是嘴上客套?”

大丫鬟一呆,忙道:“太子与太子妃何等尊贵,我们侯爷岂敢轻慢?太子妃放心,我这就让人去瞧瞧!”

木槿理着自己的袖子说道:“不用,我瞧着你们的脚都够小,别给我瞧到半夜去。排骨——”

从她使唤人搬浴桶、挪香炉开始,本在耳房休息的青桦、顾湃等便觉出不对,已经站到门外候命。听得木槿拖长着声音呼唤,顾湃忙应道:“排……咳,顾湃在!”

木槿道:“去瞧瞧太子和楼大人在哪里。告诉他们,我饿了,如果还未开筵的话,先去帮我弄盘排骨来!”

顾湃嘴角抽搐了下,只得应道:“是!”

他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来,放在木槿跟前,才转头走了出去。

木槿解开,却是一包刚炒的瓜子,拈一枚放到齿间,熟练清脆的“嘎吱”一声,唇齿俱香。

从前未见顾湃如此积极地为她寻觅零食,大约是盼着木槿多想着别的食物,别老掂记着排骨。而那领头的大丫鬟已微有不安之色,暗暗使了眼色,早已门边的小婢飞奔出去。

木槿便倚榻而坐,唤了丫鬟们过来捶着腿,一边等消息一边泰然自若地嗑着瓜子。

不一时,便闻得外面有妇人笑声传来,“太子妃,老身来迟了,恕罪恕罪!”

琉璃珠帘勾起,细细碎碎的光芒莹亮闪烁,眩人眼目,再不知是因为晃动的珠帘,还是来人满身的珠翠生辉,华服焕彩。

木槿定睛看这自称“老身”的妇人进来,分明只三四十岁模样的贵夫人,玫红撒花的烟罗纱袍,步履间摇曳,裙裾光艳如流霞绚烂,更为她添了几分妩媚风韵,哪有半点“老身”的样子?

木槿慵慵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葵瓜子悠闲地送到齿间,又是熟练地“嘎吱”一声,指间便只剩了瓜子壳,瓜子仁完整无缺地落于舌尖。她慢慢地咀嚼着,目光从那妇人身上又投回那包葵瓜子上。

妇人已走到跟前,踌躇片刻,只得见礼道:“泾阳侯夫人澹台氏,见过太子妃!”

木槿也不叫她起身,沉吟道:“澹台氏?这姓倒是少见。”

澹台氏笑道:“这姓原是生僻了些,若不是我妹妹得祖宗保佑,又蒙皇上、皇后青眼,嫁入慕容家,只怕听说的人更少。”

“母后娘家?”木槿嫣然而笑,“那说起来倒不是外人。”

澹台氏便站起身来,笑道:“原来太子妃并不晓得咱们原是至交要好的亲戚?”

木槿道:“我寻常侍奉在父皇身畔,皇后也时常去见,怎生听说临邛王妃姓林?并未听说有姓澹台的。”

澹台氏呆了呆,看木槿神情,注意力似乎还集中在她的瓜子上,并无嘲讽之色,只得道:“我姐姐是广平侯夫人,一向身体不好,的确入宫少,太子妃不曾留心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