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飞舟极为喜欢青色,十天内有八天都穿着青色的衣衫。不知为何,对着那一袭青衫,那种负面恶毒的情绪都会不由自主地消散。所以,少年至今为止,还四肢健全,相当有活力地对她进行着“每日必问”。

她站在树上,一直注视着小船,直至它消失在海平面上才跳下青柏。

那么,她的重生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尽管通道中有数不尽的机关阵法在等待着他们,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破解只是时间问题。

有情有义地只带走自己的亲信势力,而不顾其他人的死活。

人心不足蛇吞象。

“《九阴真经》可是在王道长手上。”

曲素光看着连清的不佳的面色,担忧地问道。

“不要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连清抬起手,拨动了一下指环,一颗小小的白色药丸便从中滑落下来,将之服下后,她闭上双眸静静地等待着。她从不会天真到以为黄药师不会对自己使用下毒的手段。与其说是有备无患,不如说,她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警戒之心,对黄药师,尤为更甚。

喜欢是因为他是目前唯一能够与她一斗之人,厌恶大约是上位者做得久了,染上了一点唯吾独尊的习惯。

终于,她通过了最后一个岔路口,桃林之外,视野变得无限广阔。

直到这一刻,她还在想着,若是黄药师想从她这里得知一些事,她该怎么办?让一个愿说话的人开口,有许多种办法,甚至不需要威逼利诱,她深谙此道,又怎会不明白?

名门世族,江湖势力,总是会培训一批忠心于自己的死士。这些死士中就有影卫,他们就像影子一般跟在主人的身边,随时待命,没有主人的命令,不会轻易现身,即使他们的主人正面临生死关头。

心动是怎样一回事,她可以从别人身上看到,却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身上体验过。

他有把握,她必然会同意。如此迫不及待找人一战,只能说明她沉寂了太久,也无趣了太久,所以,又怎么会放弃近在眼前的良机?

“从来、都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心下虽有怀疑,他倒也不怕不惧。这六年并不是白过的,他不认为世上还有什么能够打倒自己,这是一种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

“王真人,让开,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三年前,黄药师击败天山刀魔风行后,名扬江湖。其行事离经叛道、狂傲不羁,出手也是相当狠厉,不留情面,武林中人又畏又忌。

连清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微笑着开口:“愚不可及。”

“否则,就是自己在折磨自己。”

“再说多少次都是一样的,我绝不会娶慕芷晴为妻,我想要与之度过一生的人,只有师傅。”

看着对方不变的微笑,全然无动于衷的神情,慕芷晴显然是过于激动了,言辞之间多了一分咄咄逼人的迫意,“否则,世人会怎么看待你?难道你想要一直生活在他人的鄙视的目光中吗?”在这句话中,少女用了你而不是你们,由此可见,她真正在意关心的究竟是谁。

她突然想起房间里的少年,于是慌乱地解释着,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而对面的少年只是翻开了一个杯子,拿起水壶,在杯子里注满水后,对自己说:“喝杯水吧。”

心下如此想的时候,青年像是感受到了他想法一般,朝他看来。

这些消息原是该由曲素光留在黄府附近的一个人收集,再通过其他方式转交给他的,只是连清觉得既然自己看到了,也不必再多此一举了。

拿着大小包裹的护卫从头至尾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做着沉默的雕像。

“你还好吗?”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想要知道这个少年的来意究竟为何。

“做什么?”她不解地询问。

“在我手下做事那么久了,还犯错,真是令人失望。”

人的情感究竟要深到怎样的程度才能够不被摄魄所驱使?

连清淡然地扫了曲素光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即使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也不打算去解释,而是直击主题。

连清关切的话语令慕芷晴心中一暖,接连多日受到黄药师的冷言冷语的她,心情不由地好转起来。本来听说主苑梅园里的花开得正好,便想着出来散散心,没想到,梅花未赏到,就差些先摔一跤。

只是他的心,此刻却只为眼前的青年而跳动。

黄药师突然感到了一种惶恐,这样没有用的自己,总有一天,会等来的这句话吧?

“师傅——”

连清把软剑缠回了腰间,这把软剑平日里就隐藏在腰带的夹层之间。

聪明如你,应该明白。

他倏地睁开双眼,无机质的黑瞳空洞地直视着前方。

——不仅仅是乐理。

“黄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他欣赏他。

过了一会儿,九个黑衣人的出现在了两人方才经过的地方。八个人的肩膀上都扛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稚童,有男有女,都是七八岁左右的样子,穿着打扮也是小镇中百姓的风格。明显地,这些孩子应该是被这些人掳走的。

“再吹一次。”

对这十六个字,连清也许以前还有所怀疑是否有些夸张了,那么今日,仅凭着这一笑,他就能够断定,此言非虚。

在欣赏够了黄药师的纠结与扭曲的面容后,连清才挂着欠扁的笑意,慢悠悠的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记错了,我刚才用的是那个杯子。”他拿起右手边刻着几根翠竹的瓷杯在黄药师的眼前晃了晃。

而一家人一同吃饭的习惯,在世家大族并不适用。黄家除了黄父外之外,大少爷黄纯景,二少爷黄子唯,三少爷黄药师各自住在黄府的不同的苑里。黄父是一个很注重让子女独立处理事务的人,对自己的三个儿子,他采取了让他们各自独立管束别苑的方式,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在他看来,连家都治不好的人,将来也难以成大气。

走廊之上,纯白琉璃制成的灯,精巧别致,散着柔和的光芒,如清冰玉壶,爽彻心目。一左一右,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倒映在墙面上。

……

连清拿起一支筷子,随手一丢,恰好插、入了那蓝衣青年的束起的冠中,吓得他大叫了一声,急急忙忙地冲出客栈。剩下的人虽也感到害怕,但终是不想那么丢脸,便硬着头皮坐着,在现那女人只是自顾自喝茶时,齐齐松了一口气。

黄药师和曲灵风下楼的时候,客栈里寂静得诡异。

他瞧了一遍众人的神色,便猜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