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是冷的,被风吹了那么久,岂有不冷之理?

他把自己逼得过于紧了,那可怕的变强度,隐隐有揠苗助长的趋势。

好自为之。这四个字,在此时的境况下,似乎又蕴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不是每一个人喝醉之后都会安静入睡,他可不敢为黄药师的酒品作保。

连清俯身,屈肘支在栏杆上,单手撑着下颔,侧目看向少年。

他若无其事地像往常一样敲响了书房的门。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和所有人都保持了了一段不可跨越的距离,即使是作为徒弟的他,也并没有比那些人好多少。

“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喜欢就是喜欢,他不想去掩饰,更不想在连清面前掩饰。

“我以为,经过了你祖父的事,你会明白,在这世道,活到最后的大多都不会是君子。”不过,这不妨碍他推波助澜。

似乎是看出了黄药师的不在意,连清十分认真地告诫道。

得到之后再失去,抑或是从未得到,没有哪一种比另一种更令人痛苦。

是凭什么,而不是为什么。

“怎么了?”

十四岁,真是妙不可言的年龄。

这样想着的同时,连清推开了黄药师。

接着,他接着伸出食指和中指,将双唇分开时牵出的几丝绯靡透明拭去。

简单的动作,依然紧紧地抓住了黄药师的视线。直到现在,紊乱的气息都没有办法完全平静下来。

少年随意地坐在地上,艳色的唇上泛着水光,眉眼之间多了几丝慵懒欲飞之态。

如此神色,就算他此刻只是一个少年郎,天下间也会有无数男女为之倾倒。

只是他的心,此刻却只为眼前的青年而跳动。

满目之中,也只有这个青年。

连清起身之时,一身整洁的白衫因为方才两人的纠缠而产生了些许皱褶,加上绯色唇瓣被咬出的不雅印痕,他看起来本应是狼狈的,然而,这个人的神情又很是安逸闲适。

极为矛盾的形与神,在举手投足间组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独特气质。

黄药师深深地为这种独特而着迷着,仿佛他的眼里除了对方什么都看不到。

这个人,即使长着再怎样平庸的相貌,也绝对不是让他过目即忘的存在。

“好好休息,明天我们来探讨一下你的破而后立。”

“不是十五天吗?”

少年抬着头,脖颈微扬,用着仰望的视线看着青年,嘴角勾起的弧度仿若讥诮实则悦然。

积累了多日的阴霾在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黄药师也有懦弱的时候,也会不坚强,不自信。然而,那些负面的情绪,全部都被眼前这个人消弭了。或许,它们的产生,便是为了等待连清的出现。

“你还真是记仇。”

小心眼可以算是他性格中最为显著的特点了。

连清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门边走去。

“不过,我可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推开门时,扑面而来的寒风骤然吹散了青丝,丝丝缕缕漂浮在空气中,凌乱之中却一种带翩然的美感。随着起舞的衣衫,连清就像是一个即将羽化成仙的修士。

“如果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大约是因为

——我很在意你。”

在意你会不会成为一枚废子,在意你会不会令我失望。

索性,你不会。

这是连清的想法。

至于少年如何理解,那便是他自己的事了。

青年走出门,挥了挥手,门便在一股无形力量的推动下关上了。

自始自终都没有回过头的他,自然也是看不到黄药师因为他所说的话而骤然改变的神色。

——那双狭长眼眸里的光芒,是炎热酷暑里的骄阳也无法箱体媲美的存在。而他那种自于内心深处的快乐与喜悦,正明晃晃地在精致的面容上呈现,就是用尽这世上最瑰丽的语言,都无法一一准确地描述出来。

不过,诚然连清回头了,也不会有差别。

指望这个他因为看到了这样的表情而产生愧疚的心理,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有的人,固然有心,心也是冰冷,没有温度的。

黄药师单手撑在地上,借力起身,他走到窗边,将青年进来后关上的窗户打开。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不见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