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主要军队如此,下面的小起义军更是如此了。很多人都趁着乱世,在地方拉起一支武装部队,占据本地要津,封闭外界,自立为王。名义上是说反隋,实际上是为自己考虑:既然世道混乱,人心思变,何不占山为王?纵使不能统一全国,在地方当个起义军的小头目也未尝不可。

旁边的男孩见刘大表态了,于是凑近刘大,低声建议道:“刘大,既然他没什么用,何不找一个机会除掉他,由你来接手山寨?”

他正打算跑的时候,那个红色身影从树林里走出来了,柳毅先是一惊,然后又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那只小狐狸。

柳毅躺在树根底下,像一只龙虾一样蜷缩着,不停地发抖。迷迷糊糊之中,他梦见了很多人,他看到了释空和少任侠,还看到了自己的爹爹柳元章。他仿佛觉得自己站在县衙门口,柳元章从门口的石阶上走下来,慈祥地微笑着,向他张开双手,呼唤道:“毅儿,来爹爹这里。”柳毅于是朝柳元章跑去,可是怎么跑都跑不到柳元章跟前,相反还越跑越远,后来他只觉得自己的爹爹正逐渐远去、消失。他开始着急起来,拼命地想喊:“爹爹!爹爹!”可是嘴巴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柳毅一直哑着嘴,憋着气,想要喊出那两个字来,但任凭他怎么用力,还是说不出来。憋到后面,柳毅的脸都憋红了,几乎就快断气,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叹了一声,梦境随之淡去。

又摸了一会儿,柳毅总算是摸到了一条进树林的路,心下一喜,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

释空担心会使柳毅暴露,于是赶紧从房子后面墙上的一个小洞里钻了出去,墙外面就是田野,释空跑到田野里之后就拼命跑起来。那个土匪见了,大声向外面叫道:“那个小兔崽子跑了!快追!”说完就跑出去跨上马,同两个人骑马去释空了。

柳毅摇了摇头,开始向前面的村庄走去。

老樵夫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进了屋。

两个山匪拔出明晃晃的刀来,一把揪住那个农夫,把他扯到一边。那独轮车一下子倒了,老妇人从车上滚下来,在地上蜷缩着呻吟。一个用刀对着农夫的胸口,喝道:“想活命的话,就把钱交出来!”

谁知话音刚落,那野猪就跑动蹄子,咆哮着冲少年冲过来,情况大大出乎了少年的意料。少年虽然被吓了一跳,倒也十分从容,大声对柳毅和释空道:“快躲开!”释空慌忙拉着柳毅往旁边躲。

柳毅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那只白雕和那只黑鹰在空中打得十分激烈,互相用尖利的喙和爪子攻击对方,利爪相碰,如同火石碰撞,“嚓嚓”声中火花四溅,十分可怕。

老太婆在旁边催促道:“快,砍死他,杀了他!”

释空走过去,对老太婆施了礼,道:“老婆婆,我怎么会在这里?”

柳毅没有说话,也没动,释空以为他还睡着,怕把他吵醒,就没把他放下来,就这样站着喘气。

柳毅站在石门口,有些犹豫地看着释空,他似乎是被周围这乱糟糟的一切吓坏了。释空不停地叫他出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像醒过来一样,慢慢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圆慧和弟子们被士兵赶到了正殿中,朱粲大摇大摆地走进殿中,抬头一看,当面就是一尊释迦牟尼的巨像,心里不禁“咯噔”惊跳一下,一下子被那佛像的威严给镇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那凶恶的嘴脸,轻蔑地瞥了殿中的佛像一眼,然后走到众和尚前面,道:“我今天并不想难为你们这些和尚,只要你们乖乖交出那个孩子,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的话——”朱粲说着环视了殿中一眼,“我就把你们这些秃驴全部杀尽,然后一把火将这福音寺烧成灰烬!”

释空于是取来火折子,吹燃,然后将蜡烛点燃,掌着烛走到床边,一照,吓了一跳,惊道:“啊,柳毅呢!”

士兵们都冲向柳元章,张春张兴一齐跳下去,与士兵们打了起来。张春张兴两人武功都不差,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杀了好几人,可是武功再好,也是寡不敌众,两人身上很快就受了伤。张春正与前面的人打斗,却不防被后面的一个士兵用长枪刺中背部,长枪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惨叫一声,然后将刀回头一挥,把那个刺他的士兵砍死了,但是他也跪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张兴见了,急忙过去扶他,这时身上也挨了好几刀,士兵们见状,都围上去,将两兄弟乱刀砍死了。

柳元章拿起那本书,发现是一本《山海经》。《山海经》是一本上古流传下来的志怪古籍,书中记载着许多荒诞不经的事情,柳元章曾经翻看过,不过并不感兴趣,没想到柳毅却看得津津有味。

朱粲受了鼓励,一时雄心壮志被激发出来,先前的犹豫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称霸天下的雄心。后来,他按照崔道远所说的,只身前往长白山,参了军,在中途煽动其他士兵,纠集了几百人,当了逃兵。朱粲领着手下,趁着到处混乱的局势,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遇到壮年男子,便拉来参军,诱之以利,威之以害,迫使他们跟随他一同作乱。战乱年代,人居无定所,吃饭都成问题,就容易作恶。作恶之人遇到作恶之众,定会加入其中,使之壮大,去祸害更多的人,朱粲的势力因此得到迅速壮大。在攻下几个县城之后,就拥兵数十万,成为称霸一方的叛军首领。他的野心也在不断膨胀,自称“楚帝”,企图称霸天下。

朱粲一听傻眼了:“七个月大,又是男婴,偷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一时间上哪里去找十个七月大的男婴?”

“你说。”

朱粲道:“都要!都要!”

圆觉没有继续说下去,柳元章听完,幡然醒悟,立即站起来施礼道:“我明白了,主持。”

不多时,二人来到山脚下,坐在马背上仰头望着山上,只见那澄澈深蓝的天空底下,秋山红叶,格外显眼。万红丛中点缀着梵宇僧楼,苍松翠柏,几点琉璃黄,几片松柏绿,高下相间,真是如画。柳元章看了许久,都没见到寺庙在何处,便问张春,张春眼尖,一眼就看见那红叶深处的一点绿色之中,露出一角金黄的飞甍,便指着山上对柳元章道:“老爷,你看那里,想必就是福音寺了。”柳元章顺着张春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乍一眼看,还以为是满山红叶中的一树花,周围是几点绿叶,中间是朵黄花呢。这时山上起风,从满山红叶面上拂过,红叶就如水波一般兴动起来,一层涌起,后面接着涌起一层,层层相叠,尽朝着另一边推过去。红叶翻滚之际,叶片背后翻露出来,那一面的颜色稍稍浅一点,于是就见前面的波浪一片火红在翻滚,后面紧接着又泛起一层暗黄色,再加上树林里暗暗涌动的如波涛一般的风声,使人不禁忘了自身所在,还以为身临大海了。

柳元章听到“一飞冲天”,心里却有些困惑:以后考取功名倒是好事,只是柳毅现在看的书不是儒家的,而是道家的。道家学说,究竟是有点玄乎的,平时看看,当作修身养性倒是可以,但是现在柳毅却在这个方面表现出了兴趣,虽然并不能就此而担心什么,但是柳元章还是不禁想起了之前梦中与妻子相会,妻子在临别时嘱咐他的那一番话,特别是那句“非登科之俗辈,乃飞天之灵秀”,这句话虽然是梦中所得,但现在似乎也能说明点问题:自己的孩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兴趣放在儒学上,而是在修真炼性的道家方面,莫非自己的孩子以后真的会如这句话所说的那样,不是考科举的人,反倒成了玄妙虚幻的修道人士?柳元章是儒学出身,历来不相信这些玄幻的东西,如今却为眼前所见的事情而迷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于是就把柳毅放下来,对吴妈道:“吴妈,你先带毅儿出去玩吧。”

过了一会儿,吴妈拿了几张纸过来,柳元章一看,只见上面都写着“缘”、“法”、“道”、“空”四个字,虽然笔法幼稚,但也不是乱画,能看出结字的意识,细一看,倒是像有先生教过一样。而且柳毅写的不是一般的字,一般的孩子,就算是幼小时会写字,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大夫道:“柳大人,看来小公子是文曲星下凡,无师自通,他日必成国家栋梁。”

刚说完,朱粲就道:“我还有,很多,很多钱,都藏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柳元章身着官服走出来,在正中间的案桌前坐下来,又命所有在衙门里当差的人在下面排成两队,站在手执棍棒的衙役前面。朱粲站在队伍中,偷偷地窥视柳元章,只见柳元章一脸肃然,正襟危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不禁有些惶恐。

李老汉当然不信他的话,还要闹,朱粲就领着一帮人打了他一顿,差点把他打得背过气去。他女儿李娇得知父亲被打,奈何又被吴谦锁在深阁里出不来,心里担心父亲身体,于是就不吃不喝。吴谦得知,便哄她说已经给了李老汉不少钱,足够他安度晚年。李娇没办法,加上又逃不出来,只得听信了他。其实吴谦一分钱都没给李老汉,只是象征性地免了李老汉每年的“免役钱”。

柳元章上前问道:“老人家,你为何坐在这里大哭,发生什么事了?”

朱粲看得久了,渐渐的耳濡目染,也成了个恶人,喜欢残暴待人,比他舅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有时候朱广一帮人在殴打犯人的时候,朱粲就一声不吭地拿着刑具,上去打犯人。一次,有个犯人因为平日总受狱卒欺负,心中愤懑,在狱卒送饭的时候对狱卒怒眼相看,因此而惹恼了狱卒,被揪出来,绑在刑柱上,用皮鞭抽得皮开肉烂,鲜血直流,朱广等人则坐在一边喝酒说笑。朱粲在一旁看着,见旁边的刑具架上有一把锋利的刀,就走过去拿起刀,走到那个犯人旁边,面无表情,向上翻着一双大眼睛,盯着囚犯痛苦的脸。正在鞭打囚犯的狱卒见他手里拿着一把刀,愣住了,随即笑道:“怎么,小子,你拿磔刑用的刀,想砍人吗?”

可见其考取之后的得意之情。但是仔细算算,世上又有几个像孟郊一样的人呢?有多少人不是熬到白发苍苍,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纵然天可怜见,有几个得了功名,也都差不多到了迟暮之年,仔细算下来,其实也做不了几年官。且功名之路又并非考取了那么简单,如果朝中无人,不善经营,即使当上了官,那为官的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提心吊胆的,一不小心得罪了有权势的人,还会因此丢掉乌纱帽;有些混得差的,过的日子反倒较平民百姓都不如,可见这是条难走的路。

猴子似乎不想再为这些琐事操心了,于是转身就走了。可是没走几步,又停下来,想了想,转回来拉着柳毅的衣服,自己把柳毅带过去了。

澡堂建在山寨的后面,分成男女两间。那时候是下午,还没什么人洗澡,澡堂周围没什么人,只看见茅草铺成的屋话吗?”

老段说到了柳毅的痛处,柳毅就冷着脸不吭声了。

老段见柳毅怪可怜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道:“看来你也是个苦命孩子呀!来,在我旁边坐着!”说着往边上挪了挪,拍了拍小凳子,让柳毅坐下。

柳毅心里不太情愿,但还是走过去坐下了。

老段问他:“孩子,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柳毅不能说话,只是无奈地皱了皱眉。

老段叹了口气道:“唉,看来也是命苦,你是被那伙童子军抓来的吧?来到这里你就别想出去了,就等着受罪吧?那鲁霸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要你去伺候他,我跟你说,他脾气坏,动不动就打人,别说是我们大人了,就是小孩子,只要惹恼了他,照例是一顿毒打!原以为随他上了山,就可以避开战乱,谁想却上了贼船,现在想跑都跑不了了。你看我这驼背,”老段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背,“就是被鲁霸打驼的!我原来是个私塾先生,上山以后,鲁霸说这里不需要教书先生,就安排我当火工,我说读书人怎么能干火工的活?岂不是有辱孔子圣人英名?我不干,鲁霸就让人打了我一顿。哎哟,那些人还真舍得下狠手!打得我一连躺了两个月,连背都弯了,后来,就成了个驼背,唉!”老段说着满脸愁苦地摇了摇头。

柳毅听了老段进遭遇,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孩子,你也是可怜,你说他们安排你做什么不好,偏要去伺候鲁霸,你这么小,又说不了话,那鲁霸喜怒无常,动不动就要打人,只怕你在他身边会有危险呢,唉,可怜,真是可怜啊!”

柳毅呆呆地看着火炉里已经开始烧起来的火,并不觉得情况像老段说的那样糟糕,心想:“说不定我很快就能见到释空了呢,到时候我们就一起跑。”

想到释空,柳毅心里就觉得舒坦多了。这时,他又想起刚才老段说自己曾经是个教书先生,于是高兴地拍了一下手,“呀”了一声,从旁边捡起一根小树枝,用鞋把地上草木灰抹平,然后做出一个写字的样子来。

老段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写字?”

柳毅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在地上写起来,至于柳毅到底写了什么字,且听下回分解。八一中文网启用新网址81xs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