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纯咖啡,不加糖。”她连头都没抬,继续奋笔疾书。

罗莎蹙眉,“不过你仍然觉得很困惑。”

“你的窗户都装了铁窗。”

“他们多大了?”

早醒来,我对独自到伦敦游览还有点忧心忡忡。

女雕刻家1

不过她也有难题。她用蜡捏塑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小偶人,被她温热的肌肤夹过阵子后,就会软化变形。她不厌其烦地把那些偶人重新捏回原样,先把固定它们假发的大头针拔掉。她满心好奇,她捏的那个罗莎的老公,和他本人不知道像不像。

“这个鬼地方死气沉沉的,”艾黎丝坐在沙发上,带着批判的眼光,打量罗莎住处空荡荡的灰色墙壁,“你就不想把它装饰得活泼点?”

“不要。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这是租来的。”

“你都在这里住了年。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拿离婚领到的赡养费给自己买栋房子。”

罗莎把头靠在椅背上。“我喜欢租,就算不去整理,也不觉得可惜。反正我现在也只能继续等下去。”

艾黎丝把根烟含在艳红的双唇间,困惑地问:“你在等什么?”

“我不知道。”

艾黎丝把烟点燃,端详着罗莎。“有件事让我很困惑,”她说,“如果不是鲁伯特,那他为什么又哭哭啼啼地在我的答录机上留言,说他做错事了?”

“又留言?”罗莎望着自己的手,“那表示他以前也曾留话给你?”

“数不胜数。”

“你从来没有提过。”

“你从来没有问过。”

罗莎沉思了许久,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我最近才感觉到,我有多么依赖他。”她抚着自己红肿的唇角。“当然,他自己的依赖性仍然没变,和以前完全样,总是要别人给他信心。别担心,鲁伯特。不是你的错,鲁伯特。不会有事的,鲁伯特。”她的口气很平静。“所以他喜欢女人。女人比较有同情心。”她沉默下来。

“那你又怎么会依赖他?”

罗莎淡然笑。“他总是不肯让我有独处的时间,我也因而没办法独立思考。我几个月来直愤愤不平。”她耸耸肩。“这种生活会使人毁灭。你没办法集中精神,因为那股怒火挥之不去。他写信来,我连读都不读就撕了,因为我知道信中会写些什么,可是看到他的笔迹,我就咬牙切齿。我看到他,或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气得发抖。”她无奈地笑了笑。“我想,仇恨也会使人走火入魔。我早就可以搬走了,可是,我偏偏直住在这里,等鲁伯特来激怒我,所以说我很依赖他。这里有点像监狱。”

艾黎丝把烟蒂弹入烟灰缸。其实罗莎刚才说的,她以前早就想告诉罗莎了,不过她直没能开口,原因很简单,就是罗莎不让她提起此事。她倒很想知道,罗莎是如何克服了这道心理障碍。显然,不管罗莎自己怎么想,那都和鲁伯特无关。“那你打算如何逃出这座监狱?你决定了没?”

“还没。”

“或许你应该像奥莉芙样。”艾黎丝淡然地说。

“什么意思?”

“让别人进来。”

奥莉芙在她的囚房门口等了两个小时。个警卫见状,上前询问:“你还好吧,女雕刻家?”

奥莉芙盯着她瞧。“今天星期几?”她问。

“星期。”

“那就对了。”她的口气有点不满。

警卫蹙眉,“你真的没事?”

“没事。”

“你在等着会客?”

“不是。我饿了,茶点吃什么?”

“比萨。”警卫确定没事后便离去了。蛮合理的。奥莉芙几乎整天都在喊饿,有时候若想控制她,还得以不让她进食为手段。有次,个医护人员曾向她游说节食的好处,结果徒劳无功。奥莉芙进食的馋相,就像吸毒者在吸食海洛因。

女雕刻家八4

结果艾黎丝总共住了个星期,却搬来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塞满了罗莎的房间。她用罗莎的电话和国内外客户联系,电话费高得令人咋舌;桌上全是她翻阅的杂志,烟灰满地;她还抱了束花回来,但因为找不到花瓶,所以任其在洗涤槽中枯萎,没洗的碗盘全摆在洗涤台上;她得空,就拉着罗莎倾诉她那没完没了的陈年旧事。

隔周星期四下午,她打道回府,罗莎向她告别后,总算松了口气,也满肚子懊悔。不过,和艾黎丝相处星期,至少让她认识到,独居会使人在情绪心智精神上都日趋麻木。毕竟,自个儿闭门冥思苦想,不和别人较量脑力的话,想法很容易走火入魔。

奥莉芙当晚闹事了,惊动了整座监狱。十分钟后监狱长才接获通知,又花了十分钟才把事情摆平,总共动用了八名警卫才制服了她,她们把她压在地上,几个人的重量合起来才镇住了她。事后,其中名警卫说:“简直像在抓大象。”

她把囚房里的用品全砸得稀烂。连厕所的洗手台,也被她用那把铁椅砸碎了,她的铁椅则歪七扭八,和满地的碎片混在起。抽屉里的物件全都摔落在地上,所有能拿得动的东西全被摔向墙壁。麦当娜的海报被撕得粉碎,散落地。

她被关入专为闹事囚犯设计的隔离房,但她的怒火持续到半夜仍未歇息。

“她是怎么了?”监狱长问。

“天知道,”个警卫打着哆嗦说,“我早就说应该把她移送到布罗德莫。我不在乎精神科医生怎么说,她已经丧心病狂了。他们不该把她留在这里,要我们来照料她。”

她们听着囚房里传来的咆哮声,“贱人!贱人!贱人!”

监狱长蹙眉,“她在骂谁?”

警卫满脸惶恐,“我们当中的个吧,我想。我希望能把她调走。她吓死人了。”

“明天就没事了。”

“就是这样我才怕她。她根本就是喜怒无常。”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捏的那些泥人都没有受损,只有个被她捏碎了?”她苦笑了下,“还有,你有没有看到那对母子塑像?那个母亲在掐孩子,天啊。太可怕了!那应该是圣母抱着耶稣才对啊。”她叹了口气,“我该怎么跟她说?如果不安静下来就没早饭吃?”

“这招向很管用。希望继续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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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雕刻家九1

第二天早晨,比预定行程晚了星期,罗莎前往拜会位道林顿区社会福利处的主任书记。他望了望她浮肿的唇角和墨镜,似乎不以为奇,她这才知道,像她这种受虐妇人的模样,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自我介绍后坐了下来。“我昨天打过电话。”她提醒他。

他点点头。“你说是六年前发生的问题。”他的手指敲打着桌面。“我得强调,我们恐怕帮不上忙。最近的案例已够我们忙的了,实在没有时间追查以前的案例。”

“不过你在六年前已经在这里任职了吧?”

“到六月就满七年了,”他仍满脸漠然,“那恐怕也没什么帮助。我不记得你,也不记得你的个案。”

“你不可能记得的,”她歉然地说,“我在电话中说得太过笼统。我是个作者,正在写本有关奥莉芙·马丁的书。我必须找个她在这里工作时认得她的人聊聊,不希望在电话中就被口回绝。”